在教室裡缺席的非行少年(二):難行的職涯路,輔導成功的個案究竟有多少?
文/黎育如
偏鄉少年的職涯教育困境
即使體制教育善盡引導學生的使命,但因行為偏差而被排除的少年,卻缺失了教育的機會。許多更生少年對返回學校也失去信心,「職涯」反而是多數人重啟腳步時的優先方向。
陳彥君說一般學校很難提供完整的職涯探索,輔導資源也不夠充足,很多學校為了讓學生不要落入中輟或中離的數目,讓學生三天來一天就好,學生在校的一天可能也只是呆坐在輔導室,沒有完整的規劃輔導。
所以替少年建構一條完整的職涯教育探索路途,幾乎是全台在輔導兒少的民間機構都在努力的目標。位在南投埔里的陳綢兒少家園,作為接收地方政府、法院轉介兒少的安置機構,但其地理位置和資源,都不如大城市機構的優勢,完善少年的教育歷程一直以來都是一大挑戰。
主任徐瑜形容家園內少年的議題比較複雜,大部分是「重案組」的背景。因為學業成績表現不出色,最後離開自立生活,幾乎投入職場。十年來的結案成果,服務將近一百二十位的兒少之中,持續念到大學的人不到五位,顯見職涯教育是少年們的重點需求。
徐瑜認為安置機構的角色在於生活照顧,補全家庭喪失的功能,讓少年有穩定的生活。然而,即使盡力替少年建構穩定的生活條件,少年依舊無法大量且穩定的接受職業教育,其中關鍵更牽涉到城鄉差距。
家園的兒少多數選擇夜校的技職教育,此類強調建教合作的教育路徑,在偏遠的地區卻衍伸出許多問題。徐瑜曾蒐集過資料,發現當地的資源體系很混亂,即使有學校開辦建教合作,但當地能選擇的合作店家非常少,甚至鎮上只有一間合作對象。除此之外,鎮上的技職教育種類多是商科,興趣不在此的少年就需要跨區到台中等其他地區,付出額外的交通與時間成本。偏鄉少年的選擇被大幅限縮,若要探索就需付出較高的成本。
看到卻吃不到的政府職訓資源
至於已經脫離學校教育的少年,政府資源提供的職業訓練,就是另一條探索的路徑。而觀看政府投注在司法少年的職訓效果,其實相當有限。徐瑜提到勞動部雖然有針對少年推出方案,但對許多少年來說根本是「看的到卻吃不到」她想起先前看過統計,感化教育出來的少年接收國家投注的職訓服務,數字竟然是零。
繁複的申請流程,就已經替少年與資源之間架了一道隱形的牆。徐瑜說政府單位的方案沒有考量到競爭對手是外面的詐騙集團,比起一連串嚴格的資料申請、面試、審核、評斷,外面隨便一則廣告「加LINE即可」的工作資訊,對於生活窘迫的少年來說,絕對是一個比較快速的選擇,所以少年們離詐騙、車手的歧路一直以來都很近。
此外,職訓的類別也不太符合少年的需求,難以銜接少年往後的工作選擇。像是現況下少年多從事高風險與高替代率的工作,但職業訓練追求精密技術的教育,無法解決少年當下迫切的生存問題,自然無法吸引少年。
政府方案與少年現實的脫節,確實無法讓資源做適宜的發揮。比起美容、美髮、汽修,陳彥君說近來越來越多更生少年出去之後的夢想是「當老闆」,傾向跳脫傳統技職的框架,開始嘗試微型創業。所以協會也特別購置了雞蛋糕車,讓少年有機會學習如何自己創業。
「職業教育的重點,勞政體系看重的不是教育,是就業率」徐瑜指出社政與勞政都期望孩子透過這些服務和教育,步上穩定的生活,但勞動部在意的是全國就業率,誤以為只要提供訓練與工作管道就可以達到目的,只是弱勢青少年的生活多不穩定,若不同時投注輔導資源,少年們很難穩定學習。
少年最終退出職場,並不是職業技術不足,多是人際互動、溝通態度的軟實力出了問題,這更需要輔導教育的投入。「難道孩子上課上到一半打起來,不需要輔導人員嗎?」她用最常見的狀況道出現實的窘境。
不急著回學校,重新省思「成功」的定義
「成功案例有多少?」這是服務少年的機構最常收到的質問。對此,徐瑜也反問「成功如何定義?」她不崇尚去誇大安置機構的影響力,究竟能替少年帶來多美好的未來。因為少年的生活太多變數,很多人出去短暫穩定一、兩年後,卻又走上回頭路,過程中少年要面對原生家庭的議題、生存的議題,很難定義接下來就是成功或是失敗。
在未來咖啡看著少年來來去去的蘇郁鈞和郭育綺,也異口同聲地說「以穩定狀態離開這裡的人很少」他們看見少年浮動的狀態,即使是一開始積極配合的少年,過程中可能遭遇無法排解的壓力,就此失聯。但她們也始終深信,未來咖啡替少年帶來的教育,或許未來某一天,都能在少年生命中發揮微小但卻重要的作用。
陳彥君強調,不急著讓更生少年重返學校,先尋求穩定生活再思考復學,才是適宜的方式。而中繼職場或安置機構,給了在教室裡缺席的少年們另一條教育的道路,即使路途依舊困難重重,但卻能把在教室裡缺失的人生邊角,學著一點一滴拼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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