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桃園女監的日與夜-專訪一位匿名受刑人的鐵窗時光(上)
留著一頭長直髮,身穿碎花小洋裝的 Sandy,說話時,聲線略帶沙啞,但語調抑揚頓挫。她一舉手,一投足,都能流露出對自己的自信。有誰會想到,眼前這個落落大方的女子,曾徘徊於鐵窗邊緣,經歷過一段不為人知的牢獄歲月?
Sandy 是一位知識份子,她有物流管理方面的相關證照,現時更在國立大學裡修讀在職碩士班。她坦言自己家裡經濟條件不錯,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入獄前過的是優渥的生活。幾年前因詐欺罪名在桃園女監渡過了兩年的牢獄生涯。今天,她已經重返工作崗位和社交生活,並勇敢地把這段往事娓娓道來。
誰可以睡床,誰睡地板?-女監之日常生態
電影裡演的,監獄裡各個囚犯都結黨分派,專門欺負乖乖牌的受刑人。現實生活也會發生這些情況嗎?
Sandy 直言,剛進監獄時對擁擠的居住環境非常不習慣,她被安排和另外十五名受刑人睡在一間約 2.4 坪的房間。「睡覺時連轉身也不敢,怕一動就會碰到別人。我那時睡在床底下,一起來我的頭就會撞到床板,那就會被睡床板的人罵。」
至於是誰睡床板、誰睡地下,則由管理人員根據受刑人平時的表現來決定。Sandy 說,監所裡採取「計分制」,管理人員會根據受刑人的平日表現及工作表現打分數,累積的分數越高,獲得的福利越多,例如刑期可縮短、接見親屬的次數可增加等,而參加所方舉辦的各類文康活動都有助於加分。
像 Sandy 這種因文書案件入獄的犯人,在監所裡通常較低調;而毒品犯則比較「老油條」,因為在外運送或吸食毒品、或是因為多次進出監獄而彼此認識、幫助或結黨結派的情況相對較多。但 Sandy 提及他在女監的經驗,並不曾發生暴力的霸凌事件。「當然,派菜鳥去倒垃圾、掃廁所,或是講話比較不客氣,這種情形還是有的。」同樣的,獄中也會有友誼、甚至同性親密關係滋生的空間。
「但監獄中不是處處有管理人員和監視器嗎?」我們困惑地問。「待久了,自然能找到避人耳目的地方。」Sandy 解釋,「其實在女監發生的親密關係,和男監相比較為單純,頂多牽手接吻。」
那麼,Sandy 自己在獄中的人際關係又是如何?「老實說,在經歷過起訴和反覆上訴的過程後,我已經願意承擔我交友不慎所犯下的錯誤,但對身邊的人也因此充滿了不信任;加上曾聽聞獄中有些人會在與你熟絡之後、聯夥監獄外的人威脅你的父母付『保護費』,為了保護家人,我在獄中的時間都採取比較自我封閉的方式,避免和其他受刑人談太多自己的私事。」
獄中種種規定,最怕受刑人自殺?
受刑人都是穿一式一樣的制服,而內衣也有嚴格規定,不得穿著有鋼圈、蕾絲的內衣及運動內衣。「這樣是為了防止受刑人利用這些物品自殘。我有看過有人一時想不開,把繫在手上的佛珠扯斷後吞掉。」Sandy 說,因此玉鐲、手鏈等都必須取下交由管理人員保管。
冬天時,Sandy 形容監所裡非常冷,可是獄方不准受刑人穿著毛衣,以防犯人利用毛線做出傷害自已或他人的行為。受刑人在寒冷的天氣中只能穿著薄薄的制服及運動外套,頂多裡面多穿件內衣保暖。
獄方為了避免欺凌等問題,規定受刑人之間不能有任何肢體接觸,如果有需要協助塗藥膏的情形,也必須在管理人員的監督下完成。
「洗心革面」的宗教音樂時間
為了讓受刑人保持著平靜的心態,每天早上獄方安排大約一小時的「內觀」時間,在監所裡播放各種宗教音樂,讓受刑人靜下心來,反思己過也可,思念家人也可。不過並不會因受刑人的信仰而分流處理,而是集體於同一段時間內、聆聽各種宗教音樂。
監獄中的日用品需要自行購買
很多人可能會以為,受刑人在監獄裡的花費,全都是用公帑來支付。可是,Sandy 說受刑人使用的日用品如衛生紙、牙膏、牙刷等,都必須在監所中的福利社購買。而這些物品的定價並沒有比市面上便宜,有的甚至賣更貴。一般來說,受刑人平均每月通過摺紙袋,製作拉鏈等勞動所掙到的錢只有約 450 元(新台幣,下同),而一包衛生棉就要 65 元,一包衛生紙則 15 元,不同監所的福利社定價也有所不同,價格制定上並不夠透明化。
據監所關注小組成員陳惠敏曾分析,女性收容人每個月的基本花費約 1650 元,若是受刑人家屬沒有接濟他們,他們就得要和其他受刑人攀關係、從別人身上取得日用品,這也是間接促成監獄霸凌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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