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到底要教幾次？」付錢才找得到聽眾的公共衛教

翻譯／徐藝瑋

在肯亞首都奈洛比的基貝拉（Kibera）貧民區，當地人對海外 NGOs 的態度是──「想要我們去參加活動、聽聽你們在說什麼嗎？沒問題，請付錢給我們。」

因為太多非政府組織（NGOs）湧入這個貧困的地方，當地人對那些想幫忙的外國人早已幻滅。這些居民被各種 NGOs 的會議和訓練邀請函所淹沒，開始學會為那些被占用的時間索償。應運而生的，即為所謂的「出席津貼」（sitting allowances），通常是每小時 1-3 美金不等。

「相信我，如果沒有出席津貼，才沒有人要去呢！」20 歲的 Sharon Ogolla 在她和母親合開的美容院外這麼跟我說。被問及當地人究竟是想去參與活動，還是為了出席津貼而去，Ogolla 說：「嗯，當然都有啦！不過老實說，大部分是為了有錢拿啦！」

有些基貝拉人說，在眾多組織中，有少部分還是在做好事的，例如無國界醫生（Doctors Without Borders），但更多組織是毫無成效、短暫停留而已。或者更糟，只是想在這裡利用他們來向各地募款。

即使有上百萬美金的援助款項湧入，從小在基貝拉長大的肯亞國會議員 Ken Okoth 卻說，居民們真正從大部分組織身上獲益的根本少之又少，與其如此，還不如從這些組織身上賺點錢。「時間就是金錢！我們沒有時間浪費。」Okoth 說。

過去 10 年來，絕大多數前往基貝拉的 NGOs，都是在後選戰暴力時期和愛滋疫情爆發後才抵達的。但就如 Okoth 所說，很多組織都無法提供太多幫助。「總是有 NGOs 會說『來吧！我們教你洗手的重要性。』但我想洗手這件事教了 50 次差不多就到極限了。要不是又窮又無聊，才沒有人想再去聽你的洗手衛教。」Okoth 說。

示意圖來源：https://goo.gl/sQD4oe

在基貝拉這樣的地方，很難統計出精準的數字，但粗略估計，大約有 8 成的組織需要付出席津貼才請得動當地居民參加活動。這些組織、活動和出席津貼實在太多，多到當地已經有人能靠出席津貼維生，成為所謂的「專業出席人」。「我就認識一些專業出席人，」Okoth 說：「與其被利用，我讚揚這些基貝拉人反利用回去。」

幾年前曾身為專業出席人的 Ibrahim Maina，如今已不屑那樣的生活，甚至批評靠出席費維生的鄰居，說這已經成了依賴文化。「那些人整天醒來只想知道今天哪裡有工作坊可以參加？活動都在哪裡？因為這些 NGOs 已經敗壞了他們的心智。」Maina 如今替一個不施行出席費的國際 NGO KDI（Kounkuey Design Initiative）工作。

曾經也靠出席費維生的 Maina（右）

跟著 Maina 走，你會看到基貝拉的另一面。它不再只是個悲傷的地方，也是個熙來攘往的都會。也許依舊有鐵皮屋、有人在露天焚燒垃圾，但任何你能在其他城市裡找到的，包括乾洗店、屠宰店、3c 商品、辦公室用品、飯店等，這裡也都有。「沒有什麼你找不到的，」Maina 說，並且為我們打聽幾間當天有付出席費的活動。幾封訊息往來後，我們便抵達一個 NGO 的活動現場。

2 層樓的房舍上寫著 NGO 的大名：PeePoople。其基貝拉社區計畫主管 Medina Abakar 說：「我們積極倡議洗手的重要性。」除了洗手，PeePoople 也提供馬桶作為衛教的一環，以及，沒錯，出席津貼。

「人們必須放下他們所有的工作，來參與你的會議。這些會議浪費了他們的時間，當然也就得彌補這樣的狀況。」Abakar 說。不過她沒有讓我們留下來參加衛教，「因為今天有贊助人會來。」

許多基貝拉人說，他們希望一些組織能離開，但事情沒有這麼單純──基貝拉已經出現了 NGO 經濟。它不只帶來現金，還帶來工作，雖然有些人惱恨於這樣的體系。

彷彿要證明我所說的，就在我們要離開時，一個女人從遠處用斯瓦希里語（Swahili）朝著我叫罵。我的翻譯笑說，她以為我也是當地的 NGO 一員，大喊著要我「帶著你的保險套滾回瑞典！」

在基貝拉，以一個外國人來說，這樣的誤解可還不是最糟的。

原文出處：Some NGOs in Nairobi have to pay locals to attend meeting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