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綠余宛如:「公平貿易對我而言,是整個商業體系的改變。」
本系列社會企業講座由台北市政府產業發展局主辦
生態綠是台灣數一數二的公平貿易供應商,余宛如很早就體悟到,能夠用消費力量改變世界,她甚至願意為了購買公平貿易商品走半小時到商店。
商品在追求自己的理念時,透過製作過程彰顯自己的價值,余宛如反問:「歐萊德很貴嗎?但這樣的價格,你得到高標準的社會產品,和國外品牌比較,真的沒有比較貴。」余宛如曾在沙龍裡洗頭,用大量的水沖洗,而歐萊德洗髮精則容易清洗,也非常省水。
消費是一種投票,選擇你所要的生活
生態綠目前進駐於社企聚落,除了辦公空間之外,這裏也經常舉行活動、餐會,有一次供應商使用了精品咖啡,讓余宛如大發雷霆。
精品咖啡的價格可以高達六七百元,余宛如在 2012 年前往精品咖啡位於瓜地馬拉的產區,一個四歲的孩子,父母所賺取的薪資不夠供應他上學,許多孩子也必須到莊園裡幫忙,卻沒有薪資。「精品咖啡這麼昂貴,為什麼不多給勞工一點薪水?」
身為消費者,余宛如發現消費就是一種投票,「你明知道林鳳營、味全騙你的錢,政府卻不敢讓不好的財團倒,還用稅收補助。」余宛如的丈夫投入社會運動,但她出身商學院,也對傳統的社運感到無力,因此想用商業體系掌控全球走向,「除了鼓勵大家不買,有沒有好的解決方法?」即使在勞動力受到壓榨的產地,農民也不會希望消費者拒絕購買,如此一來倒霉得還是最底層的農民,而她在公平貿易中看到一線希望。
找尋農產的價值
在咖啡豆產業鏈中,女性農民是沒有報酬的,歐洲買家在印尼雅琪遇到了 Copaty,鼓勵她加入公平貿易認證,她便組織農村裡的女性一同加入,成立合作社,像余宛如這樣的消費者就會去支持她。「我每天喝咖啡,那杯咖啡卻可能一直在歧視女性,我希望社會更尊重女性,如果購買一杯這樣的咖啡就可以做到,你做不做?」
2012 年,余宛如一行人搭乘 14 小時的車,顛簸地跨越了 4000 多公尺的安地斯山脈,帶著公視的記者到秘魯的雨林。出乎意料的,偏遠的小鎮需要 50 元才買得起一個最簡單的夾心麵包,但就因地處遙遠,取得物資的成本很高,除了靠金錢交易外,只能自己種植作物,因此村民只好燒砍雨林整地,嚴重地破壞當地生態。
「巴西堅果樹有三四層樓高,只生長在原始雨林中,他的分支可以棲息很多生物,與他有關的物種就高達 42 種,當他消失時,42 種物種也會跟著消失。」余宛如舉例,生態是環環相扣的。由於巴西間果樹的果實對癌症很有幫助,外殼也可以提煉護膚油,價格也非常好,因此當地的合作社 Candela 鼓勵原住民加入公平貿易組織,主要撿拾堅果樹掉落的果實。
公平貿易是改變消費者的社會運動
近年來環保意識抬頭,消費者開始注意食物的碳里程,然而有 95% 都在於消費端,余宛如舉例:「斯里蘭卡的紅茶經過海運到達英國,但 98% 的碳排放量卻是在你燒開水時。」每當有人質疑,做公平貿易為何不先與台灣農民合作,余宛如都倍感心酸,社會公平是公平貿易的核心,卻經常被人以其他問題來質疑。
許多人以為,公平貿易是直接與農民購買,沒有中間商層層剝削,余宛如指正:「完全不是這樣!」其實,最會剝削生產者與工人的,反而是上下游垂直整合的公司,他們擁有一條龍的產業鏈,從生產到製作、行銷都掌握在公司手中,生產者很難拒絕。公平貿易所做的,是幫助產品創造價值,余宛如以消費者的心情出發,她認為公平貿易是一場改變消費者的社會運動。
市面上很多人獨自到印尼、非洲帶咖啡豆回來,就自稱自己是公平貿易,「公平貿易由第三方規範,這是一個國際的標準,我們想要打造一個倫理消費的市場,必須讓消費者有意識地去選購對環境友善、生產者友善的產品。」這是歐美非常蓬勃的觀念,而台灣則由余宛如所領軍的生態綠開始,耕耘至今小有所成。
倫理消費分為三個層面:有機認證、生態保護、社會公平。有機是友善地對待土地;生態則是保護雨林,尤其是咖啡產業,亦有鳥類保護、生態多樣性的認證;社會標準則囊括了女性權益、勞動權益、農民福利、兒童受教權等,而公平貿易認證也需要商家向農民付出社區發展金。
但在推廣這些概念並不容易,訊息很難快速地傳遞,「消費者無法一下接受這麼多概念,會覺得社會標準和我有什麼關係?」
公平貿易認證的重點在於「培力」,讓農民提高產品品質,也要讓市場價格透明公開,最後是讓農民有能力找到國際買家。因此,商業機制是很重要的一環,也是公平貿易可以永續的重要條件。「很多人搞不清楚計畫與商業,常看到比賽中,有人有很好的點子,沒辦法可以永續的商業模式是無法成為社會企業的。」
公平貿易發展了60年,在 25 年前因為太多認證標籤,消費者難以辨認,讓這個運動差點瓦解,最後整合成一個組織、一個標準、一個標籤,消費者可以很好地去辨識,才得以存續至今。
社區發展金讓農村永續發展
而商家跟合作社購買咖啡豆,保障收購價格,還額外播一筆錢給社區發展金,如同現在有些品牌打出「買商品捐東西」的口號,而公平貿易則早在商家購買時,已經付出發展金了。目前,生態綠累積了 70-75 萬的社區發展金,用於蓋學校。
合作社得到發展金,存在當地的銀行,年末由成員自己表決用途,民主是公平貿易中很重要的概念,大部份農民會比較希望自己持有金錢,因此公平貿易組織也會印製手冊,教導農民將錢投資在教育醫療,這對孩子來說可以改變未來。而 Flo-Cert 則是第三方組織,稽核交易鏈,確認錢真的給予農民。
以咖啡市場為例,價格是期貨市場決定,而公平貿易組織則會根據當地的消費水平、成本,訂定一個保障收購價,如果市場價低,保障收購價則不便,若市場價格高,保障收購價也會跟著變高。
生態綠的公平貿易
生態綠在台灣是第一個傳遞這個觀念的社會企業,早期在推動時,曾有人認為,生態綠就是資本主義、商品化、標籤化的運動,「公平貿易對我而言,是一個商業體系的改變,如果沒有人整合,良幣就會被驅逐,公平貿易品牌化,可以保護世界各地的小農,避免運動瓦解。」
生態綠一開始非常小,一群人租了個豪宅,在客廳就賣起咖啡了,而且有整整五年的時間都維持著「不定價」,讓消費者喝完之後自己決定。但曾有人喝完拿鐵後,只給了 20 元,也有人從高雄遠道而來,給了 1500 元,余宛如認為,社企一開始不要想做大,持使維持的很困難,但台灣應該要存有這些價值,社會才可以提升。
「我做公平貿易,從未想去砍農民的價格,我想辦法在消費端創造價值,讓消費者願意用這樣的價格購買。」余宛如認為,過於便宜的商品一定有問題,可能是品質不好,也可能是掠奪勞工;一時貪小便宜,不只滿足了跨國企業壓榨勞工、掠奪金錢的心態,還輸掉了整個社會。
近五年來,社會上冒出許多沒有通過標準,卻自稱是公平貿易的商品,雖然無奈,但余宛如認為生態綠成功了,消費端開始在意公平貿易,除了許多供應商尋求合作,在創櫃板公眾募資也很快一掃而空。
歐盟在 2014 年通過了公平貿易採購法,歐美的市場非常成熟,2009 年的《我的小革命》報導,讓生態綠從此被注意。「社會企業難,也不難,從很小的點開始做,講清楚自己想解決的社會問題,第二是要堅持,等到社會需要你的那天。」余宛如強調,這不是社會創新,而是一項產業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