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冠儒
「這是USR很大的一個問題:老師到底有沒有能力培育學生?還是只是把人丟進來?如果只是請學生做事還有把他們當免費人力,那就比較偏離人才培育。」微光盒子創辦人蕭羣諭指出。USR計畫中相當重要的一項目標,在於透由產學合作,使學生獲得出社會的實務經驗,但蕭羣諭一語道破了這個難題:以研究為主的教授有沒有能力領導學生進到社區?抑或只是盲目地丟人力進去?
「灑種子」式的人才培育
這是難以正面回答的問題,更不能以是或非來概括,只能說,就像和社區建立信任感要花時間的道理──拉長時間來看,教授對引導學生會愈來愈熟練。暨大USR計畫協同主持人楊智其分享,團隊導入課程的方式是到社區盤點有待解決的問題,接著開設課程讓教授和學生參與,學期末時再視狀況來調整。楊智其說明:「課程和社區在某些議題上對接不是很好的時候,我們會做調整;中間這三年,發現有些課程老師可能比較沒有感覺,就會透過期末討論的時候檢討、商量。」他們選擇先開課再滾動式修正,有必要時會將課程從A社區移動到B社區,「看看學生學習到甚麼能力,社區的反應是甚麼」,這個模式或許無法馬上發揮培育人才的效果,但如此一來能保持彈性,亦不至於只是將學生當成人力。
社區對教授和學生都一樣是新的學習場域,而USR主角不只學生,還有社區居民,教授必須兼顧兩方,才能搭起從大學和社區的橋樑。成功串聯雙方後,有時學生光是進到社區,有了不同體驗,看見學校以外的社會,這種「視野」本身就有培育的功效;至於其他方面,例如能否讓學生留在社區服務,就是不能確保的結果。政大USR計畫主持人王信實對此深有所感,於是形容USR計畫更像在「灑種子」,他表示:「如果修課的學生十個裡面有一個會留下,我們其實就非常開心。大學生其實現在有很多可能性,不見得對未來的職涯想像會是單一的,我們也不太擔心USR計畫透過課程,會有多少比例(的學生)是在這條道路上繼續精進。」
話雖如此,USR計畫仍不能只發揮通識課的作用,培育學生的「素養」,更應訓練到他們的專業能力。楊智其以「教學金字塔」的角度切入,認為USR開設的課程可以區分為基礎到專業,亦即,課程既能以通識形式啟發學生,也能為科系專業提供實作機會。
他說明,最基礎的課程位在「金字塔最底端」,但影響到最多學生。這類課程會先讓學生閱讀過去的資料,才進到實際的現場進行問卷田調,或甚至訪談,主要目的是讓學生先對議題有感,期末回饋蒐集起來,能為下次計畫目標提供方向。金字塔中端則是進一步以「服務學習課」形式深入解決更專業的議題,進到場域的學生也變少;最頂端則會跟研究生,甚至NGO團隊合作,協力解決社區議題。
難以輕易量化的USR成效
「教學金字塔」的比喻不禁讓人反思,課程要到甚麼樣的程度才算是成功的培育?學生要怎麼樣達到金字塔頂端?同樣在暨大USR計畫深耕多年的土木工程學系系主任陳谷汎提醒:「我們應該回過頭來問說,藉由課程我們希望達到什麼樣的目的?幫社區解決問題當然是一個──另外,培養學生盤點和解決議題的能力,這更重要。」意思是,實質改變社區之餘,亦要反覆確認學生對社會上議題的理解,且要知道遇到這些議題時該怎麼辦,而這些都不是一堂課就能達到的效果。
在這樣的背景下,暨大USR計劃主持人蔡勇斌認為如何「潛移默化」學生,才是培育永續人才的關鍵,於是團隊設計了一套學分學程,正是要以更多時間和面向的參與,協助學生達到金字塔頂端。他更認為,真正評估USR成效的方式,並不是蒐集課堂的回饋,而是連學生出社會後的表現都要參考,他說:「要做學生內心改變的評估不容易,且要做長期,不能只觀察某學生這一兩年狀況。應該要觀察這些年輕人是不是有更多回流到社區、協力社區發展?如果人數逐漸增加,那內心的影響力是受到肯定的。」他認為從學生出社會、回家鄉的表現等方面來看,才是對USR真正的評估。
另一方面,學生的收穫往往是無形,這樣的情況也難以說明學生「哪方面」被培育。例如蕭羣諭就提到,微光盒子的學生志工會透過「團體督導」(一種助人工作者相互交流的聚會形式)來交流討論,由於工作內容是陪伴小孩,身為「陪伴者」能自我覺察是相當重要的事,蕭羣諭總鼓勵學生志工表達自己情緒,而這樣的過程就是一種學習,他分享:「團督才會是他們最有所成長的時刻,透過互相交流帶他們去思考:孩子的狀況是甚麼?背後脈絡是甚麼?我們可以做些什麼,或你自己的狀態是甚麼?第五屆志工帶了一年下來,他們在期末的時候更能面對自己的情緒,甚至人際上,(例如)跟媽媽的關係也變好。」
興大教授賴慶明也提到,他帶學生進場域時都希望他們放寬心胸,去體驗和參與當地文化,他常說:「到當地去理解到另一個族群,生命中(就會)因為USR注入新的色彩,因為認識他們、理解他們,你就有一個自己的故事可以說。」再度佐證USR計劃隱含無形的、難以量化評估的效益,這就產生出另一個問題──在於USR團隊的「績效」如何評估?
KPI之下迷失的績效論
USR採取年度計劃的形式,依照績效不同,也會產生隔年會不會繼續入選,經費多寡的問題。因此,就會衍生出某些計劃的績效難以量化,而表現較差的問題,「微光盒子」就是這樣的一例。蕭羣諭解釋:「教育部的計畫要看KPI(關鍵績效指標),要KPI好就要辦大活動,(但)硬要辦活動讓人來其實很不符合效益,對於地方工作者也會是一個負擔。」他說,微光盒子常被質疑,為什麼三年多只陪了四、五十個小孩?蕭羣諭只能無奈回應:「就看你想要質還是想要量,一個小孩你要陪得好,本來就需要花很多時間──我也可以辦很多活動,然後一次可以說我三年來帶了兩百多個小孩,可是那個質就是很不好。」
微光盒子的處境,身為計劃主持人的王信實都看在眼裡,也認為績效評估是USR待處理的缺陷之一。他提到近年興起的「社會影響力」這個概念,破除「效益評估等於KPI」的思維,除了「影響了幾個人次」這樣的數據,還要考慮其他許多方面。例如,投注在微光盒子的資源轉換成兒少陪伴服務後,帶來的影響會「真實反映在減少孩子在外遊蕩,甚至於(減少)吸毒、(混)幫派,減少家暴、性侵(的情形),省下來的社會成本事實上都可以換算」,王信實說。但問題在於至今仍缺乏一套共同標準,能把這些影響力納入評估。
王信實認為看得見的數字很重要,但亦不能局限在金錢收益,因為除了錢以外還有很多價值。於是他指出,無論USR推動中心,或政大本身都正在嘗試研發一套衡量社會影響力的標準,期望未來能運用在USR的績效評估上。他也提到目前USR推動中心不僅看表面的數據,要做年度結案報告,並進行評估時,訪視實踐場域,進行座談等方式也會是重要的環節,以弭補數據產生的盲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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