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款人想什麼?】「說一個好故事很重要」、「因為回饋品很棒而堅定捐款的心意」、「不希望組織消費議題」

編按:

過去 2 年,新政府上臺廢止了《紅十字法》伊甸基金會爆出與復康巴士司機的勞資爭議、《蘋果日報》記者臥底調查「圓夢 580」臺灣世界展望會坦承曾因性取向而辭退前董事王增勇113 家暴保護專線流標,以及臺灣社福界的勞動權益困境安置機構的性侵與暴力體罰⋯⋯

而這其中,捐款人的責任究竟在哪裡?NPOst 對臺灣的捐款行為倍感好奇,因此每月定期於「捐款人想什麼?」專欄中刊出 4-6 位捐款人訪問,期望進一步了解每個人捐款時的想法。當然,少數的抽樣無法代表臺灣廣大的捐款族群,但其中不乏寶貴的建議方向,值得機構團體思考。

若您也身為捐款人,並且願意協助我們透過長期的質性調查積累,與 NGO 共同改善大環境,歡迎您來信留下您的聯絡方式(contact@npost.tw),我們將在您方便的時間訪問您,讓 NPOst 、公益組織、捐款人都藉由更多的理解,拉近彼此的距離。

另,本專欄設立主旨為傳遞捐款人樣貌與想法,了解所謂的「捐款人觀感」,希望讓各團體在對外溝通與勸募操作時,能作為掌握對話氛圍的參考之一,因此不特定追究各捐款人的回饋或進行深入的議題報導。若您對公益領域的各項議題有興趣深入理解,歡迎您訂閱 NPOst 公益交流站

喜愛鮪魚,想動身保護鮪魚的音樂工作者

陳先生,27 歲,娛樂業,製作人/音樂總監助理,位居新北市,年收入大約 30 萬元

我最早的捐款經驗是捐給慈濟基金會,幾乎每年都會捐給慈濟,主要是因為我外婆與媽媽是慈濟的成員,更早之前,我還很小的時候,也有捐款給花蓮慈濟醫院。我記得每次捐款的金額大約為 200-500 元,都是直接拿到慈濟現場繳交。捐款給慈濟的行為一直持續到我國中時期,後來因為家庭因素,媽媽越來越不喜歡慈濟,後來外婆也去世了,我們就沒再繼續捐款。

近幾年我開始捐款給綠色和平(Greenpeace),一開始,我因為看到我所支持的綠黨在臉書上分享北極石油遭開採的議題,而進一步認識了綠色和平,那時後綠色和平為了這個議題,正在與世界第 2 大石油公司「殼牌」抗爭,邀請關心環境議題的人連署反對殼牌在北極圈鑽油、破壞北極圈的生態,同時也呼籲知名玩具公司樂高(LEGO)應與殼牌劃清界線,藉由這樣的方式向殼牌施壓,倡議殼牌停止鑽油。

當時看到這些訊息,我便自己尋找綠色和平網站,並且加入會員,本來我想要加入每月定期定捐款 500 元的行列,但是考量到經濟,我選擇單次捐款 1000 多元。

之後若經濟更寬裕,我會想要繼續捐款,但是我會偏向捐款給臺灣在地的團體,例如臺灣新巨輪服務協會。其實我以前對這些街賣者存有疑慮,深怕我的善心被濫用,也許是聽了太多不知真假的故事,例如說街賣者受人控制、其實我們消費的錢並沒有讓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或是我也曾經擔心,因為分潤方式並不透明的關係,會不會向街賣者購買產品,但最後他們並沒有得到該有的報酬?不知道這些街賣者是不是被剝削等。

然而,前陣子因緣際會看了一些關於新巨輪的報導,這些報導讓人對新巨輪覺得很安心,自那之後我再看到街賣者,也比較放心。(參考:要求行動障礙者放棄尊嚴生活,是我們願意為老後所做的選擇嗎?/專訪新巨輪協會

此外,我也考慮是否捐給國際特赦組織,因為我還很重視人權議題。我認為,人權議題雖然相當重要,但在現行的社會氛圍中,卻是屬於比較邊緣的議題,因此我想持續關注這類議題。

新巨輪近期啟動「行動餐車職場體驗」計畫。圖/新巨輪服務協會粉專

不過,有時候我也會想要放棄,覺得一個人的綿薄之力好像很難看到效果,例如我看見綠色和平曾為了減緩鮪魚被過度捕撈,向大家呼籲「不要吃鮪魚罐頭」,但尤其在亞洲國家如臺灣、日本都是鮪魚罐頭的消費大宗,我雖然從 3 年前開始停止購買鮪魚罐頭相關製品,可幾年來,便利商店架上的鮪魚飯糰還是那麼多,一個人的力量真的很有限。

我會在意組織是否給予成員合理的薪資,像之前婦聯會的新聞,便揭露婦聯會複雜的薪資結構,種種給薪制度都很不合理,令人難以接受。我認為,善款的 5-8 成作為行政人事支出,維持組織正常運作,是我可以接受的範圍。但於此同時,組織必須讓資訊曝光,對捐款人交代組織的影響力。

最後,我認為組織有能力「說一個好故事」至關重要,而且也非常實際,對募款有一定的正向效用,就像綠色和平為鮪魚請命。好故事讓人對議題感同身受、創造連結,因此行動。

鮪魚。圖/27707 @ Pixabay, CC0 Creative Commons

愛護環境、喜好山林的街賣推手志工

李立丞,20 歲,無業,位居臺南市,年收入大約 6-7 萬元

我有捐款給臺灣環境資訊協會(以下簡稱「環資」),維持了大約 3 個月,我每個月自動自發上網進行單次捐款,每次大約 500 元,使用金融卡線上刷卡完成,對我來說比較方便。沒有選擇定期定額自動扣款的原因,是因為必須評估當月的經濟狀況,才能決定是否執行捐款,目前為止都很順利,未來我也會繼續捐贈。

捐給環資是因為我對環境議題非常關注,環資擅長整理一些相關的新聞稿或懶人包,這些資訊對我來說很有幫助。還有,我自己也很認同他們正在實踐的事情,包括持續倡議環境保育議題,甚至參與相關社會運動等。

此外,當時捐款也可以獲得很棒的回饋品,是「撞到月亮的樹」等身海報,是澳洲攝影團隊逐公尺拍攝 70 公尺臺灣杉的作品,非常吸引我,因為我自己很喜歡爬山、接近大自然,評估過經濟能力後便捐款支持!

環資「撞到月亮的樹」捐款回饋品。圖/臺灣環境資訊協會官網

除了捐款,我也會捐物資給需要的單位。之前我有一位很關心流浪動物的朋友看見臺南流浪動物收容之家的毛小孩缺乏冬衣,我便搜集、捐出自己的舊衣服,請朋友轉交收容之家。其實,我比較被動,但若像這樣有人邀請,能力可及的前提之下,我非常樂意捐助。

我也曾經參加組織的活動,像是新巨輪的推手志工。(參考:新巨輪推賣志工:「我以為我是推手,其實是這些身障朋友推著我走。」)對我來說,參與其中所帶來的改變是非常真實而鮮明的。

擔任推手的期間,我與街賣者曾經被海產店攆出去,也被大樓管理員驅趕,即便我們只是想要躲一場大雨。我也發覺,路人似乎都很害怕與我們眼神交會,好像四目交接後就得承受推銷購買的壓力。其實,對身障街賣者來說,比起購買商品,他們更需要的是友善的微笑、關心與問候,以及在交流過後,可能帶來的行動,也許是觀感的改變,或是真心購買需要的商品等。

捐款人李立丞擔任新巨輪推手志工。圖/李立丞提供

我想捐助的組織,首先一定是我能夠認同他們的理念,以及他們在做的事情;此外,「連結」對我來說也很重要,若只是看見網路上單薄的募款訊息,我沒辦法立即捐助,但在街頭上與募款專員面對面聊天,即使時間短暫,我也願意捐款。對我來說,有人對我募款、跟我聊過天,我才能因此更信任這個組織,進而捐助。

就像我對環資的信任感,也是長時間建立起來的。除了長期閱讀環資的文章,我有次在地球公民基金會的活動上認識環資的工作者,我向那位大姐提出我對環境還有組織的疑問,她非常積極的回覆我,讓我感受到重視,也讓我對環資更加信任。

我知道我所捐的款項有一部分會作為行政費用的支出,我可以接受。也許我目前不太能想像全心全意投入公益志業的生活,但我非常願意用自己的能力來維持這些專業工作者的生活,我甚至願意過得更簡樸、把錢省下來捐出去。

我想是因為我非常期待組織們正在努力的事情,都可以真的在社會上發生,但我現在沒有心力或能力參與,所以樂意付出自己能力所及的協助,例如捐款。我不知道多少比例用在人事行政才真的合理,我認為必須看組織的運作跟內部狀況來決定。

李立丞喜好山林活動。圖為六十石山。圖/Taiwan Scenery Gallery @ flickr, CC BY-SA 2.0

此外,我不希望組織透過消費議題的方式來達到募款目的,以轉型正義為例,這是我自己很在乎的議題,身為一個閱聽人,我希望從組織身上收到來自不同利害關係人、多元視角的完整資訊。若某個組織立場偏頗,獨厚某一族群的人,我會特別敏感,認為這是消費該議題,組織也許想藉此影響他的閱聽受眾,那我比較不能接受。

對受助對象溫柔而謹慎的行銷企畫

Miya,26 歲,服務業,行銷企劃,位居新北市

我曾經捐助大型災難,包括八仙塵爆事件與 2016 年初的南臺灣大地震。八仙事件發生後,我在臉書上看到某位朋友分享陽光基金會的募款訊息,並且附上連結邀請大家捐款,我便點進去看,那時認為自己可以透過捐款幫一點小忙,也就這麼做了。

捐款給臺南大地震跟八仙的經驗差不多,一樣是在臉書上看到資訊,一方面也覺得那次地震帶來的傷害真的太嚴重了,我覺得可以協助,就去捐款。我一次都捐 500 元,確切的捐款方式其實我忘了,不過若有透過網路就可以完成的捐款方式,對我來說比較方便。

此外,因為我朋友為偏鄉教育 NGO「 Teach for Taiwan 為臺灣而教」設計捐款紀念品,我也因此認識到這個組織,他們其中一個捐款推廣方式是捐贈 500 元,便可以獲得他所設計的野餐墊。我很喜歡小朋友,也認同他們以偏鄉小孩為教育服務對象的理念,也想支持朋友的作品,因此雖然之前錯過了組織籌備的一日嘉年華活動,也錯過了當場捐款的機會,之後還是會完成這筆捐款。(參考:Teach For Taiwan 劉安婷:教育是著重「人」的工作,TFT 偏鄉教育是師生彼此的雙贏

TFT 推出「未來的一百片拼途」捐款紀念品。圖/TFT 粉專

因為喜歡小孩的緣故,若往後經濟有更多餘裕,我也想要助養有需要的小孩。我認為這些年紀尚小的孩子,比起成人,未來還有更長的路要走,如果現在因為我的協助可以讓他們的未來變得好一點點,是一件滿有意義的事。

未來有機會的話,我也會想見見我所助養的小朋友,不過我也會擔心,我曾聽說一個說法:「到底我們去孤兒院陪伴小孩是幫助還是傷害?」大多數的陪伴通常不是長期而為,對投注真感情的小朋友來說,這些人像是短暫的過客,可能會在他們心裡留下一些傷口,我想我需要再花時間審慎評估。

我知道一部分善款會被用來當作行政費用,我可以接受,不然公益組織怎麼活下去?在做這些好事的工作者怎麼生存?我可以接受捐出去的每 100 元當中,有 50% 用來支應人事支出,這是我可以接受的限度。

捐款人 Miya 相當關注孩童議題。圖/rawpixel @ unsplash

退而不休的居家陪伴員,致力傳承善的循環

梁小姐,60 歲,居家陪伴照顧員,位居新北市,年收入大約 40 萬元

現在我固定捐款給慈濟,已經 10 年了,以前年輕的時候不曾捐款,不過若看到人家有困難我會出手幫忙。我們家固定每個月捐助慈濟 800 元,都是直接將款項交給組織,我也會到慈濟捐款人的家中協助收善款,集結起來後交給組織運用。

我是退休的幼兒園教師,當時我工作場所的園長也是一位老師,我跟他去上慈濟的靜思語課程,慢慢了解品德教育的好處與重要,也透過參與發覺慈濟很有制度,所推行的理念也跟我的想法一致,也就是哪裡有困難,我們就去幫助需要的人,因此開始捐款。

除了捐款,我也會付出實際行動關懷需要的人,定期訪視家中附近的弱勢者,包括單親家庭、低收入戶、老人等。老人家若平日缺乏陪伴,長久下來很容易罹患失智,我們便會去陪陪他們說話、關心他們的生活,甚至慈濟的志工也會排班煮飯,供餐給行動不便的老人家,讓他們的晚年可以充實快樂。

海燕颱風重創菲律賓,慈濟志工前往重災區萊特省奧莫克市發放慈濟祝福金(慰問金)及生活物資(環保毛毯等),關懷受災民眾。圖/中華民國外交部 @ flickr, CC BY-NC-ND 2.0

因為組織的制度完善、人力也充足,我們現在只需要顧好自己居家附近的區域就好了,不需要奔波,也很省交通費。這樣一來,參與關懷訪視的門檻也降低了,更多人可以加入這個行列。我認為一個人行善的力量遠遠不夠,需要更多人一起努力才行。

我曾經看到新聞報導慈濟的負面消息,但是這些不會動搖我參與以及捐款的意念。我自己參與其中,親眼看見組織付出許多心力協助弱勢,像是「慈濟環保志業」計畫,我們不僅有環保志工到各地搜集回收品,大愛感恩科技也將保特瓶再製成毛毯,用於賑災等用途,甚至有許多國外的單位前來取經,希望學習「垃圾變黃金」的技術,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必須珍視的經驗。

我沒辦法保證組織中沒有人貪汙,這是個人的事情,我聽過有些委員向捐助者收了款項後沒有確實代繳回組織,最後這個人也不再出現,那是他沒有秉持「誠正信實」的精神,也是業障。我會繼續依著組織理念「傳承善的循環」,繼續參與。


延伸閱讀:

NPOst 專欄:【捐款人想什麼?】

【捐款人想什麼?】「不會因為創辦人的爭議而否定組織的努力」、「理念很重要,實踐理念的方法更重要」、「專款專用會限制助人的專業」

【捐款人想什麼?】「不認同做給媒體看的善行」、「不希望捐款變成強制性行動」、「支持財團法人法」

黃愉婷

曾任 NPOst 編輯。 八年級生。社會學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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