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蓋茲失算了？注資綠色革命消除飢貧，卻與永續漸行漸遠？
編譯／簡育柔
2007 年糧食危機爆發，全球作物價格飆升、引發糧食短缺與經濟隱憂。為緩解危機，非洲政府與跨國民間組織投入發展中國家的資金漸多，協助這些地區的家戶小農至少達到自給自足。此外，2015 年聯合國制定了 17 項永續發展目標（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SDGs）。其中，第 2 項目標「終結飢餓」（Zero Hunger）便與糧食安全、生產系統息息相關。
然而，當各界資源投入糧食匱乏的地區，糧食體系的安全與永續是否就此獲得救贖？試圖以「科學農業」改善饑荒與貧窮的「非洲綠色革命聯盟 (Alliance for a Green Revolution in Africa，AGRA)」以一趟充滿挫折的革命之路，為世界的永續農業改革敲響一記警鐘。
減緩糧食危機的綠色革命，卻成了「被革命」的對象？
非洲綠色革命聯盟組織宗旨為「改善農業生產模式，改善非洲家戶農業生產者生活並提升其福祉」，由比爾及梅琳達·蓋茲基金會（Bill & Melinda Gates Foundation）與洛克菲勒基金會 (The Rockefeller Foundation) 自 2006 年共同創辦。
為緩解糧食危機，以及促進達成 SDGs 目標，AGRA 也制定了組織計畫「綠色革命」（The Green Revolution），期望在 2020 年 3 月達到「提升非洲至少 20 個國家的糧食安全、協助 3 千萬戶小農生產力與收入增加一倍。」
然而，隨著截止日到來，這項計畫受到各界質疑的聲浪不斷。長期關注糧食議題的英國研究員 Timothy Wise 質疑計畫適切性及完成度。研究資料顯示，儘管非洲政府提供每年 10 億美元補貼小農，優先獲得資金挹注的非洲 13 個國家，飢餓人口數自 2006 年以來反而增加了 30%；此外，有些參與綠色革命計畫的小農，為了購買高經濟價值種子及化學肥料而負債累累。
Timothy 提出批判，非洲政府與跨國組織並沒有做出對的決策。過去 14 年間，他們多半將資金挹注於商業性農業投資、化學肥料，以及農業化學藥劑。這樣的「綠色革命公式」無從根絕糧食安全以及協助小農實質脫貧。聯合國甚至警告，如果繼續錯下去，非洲的營養不良比率可能會在 2030 年提升至 73%。
「負債消不去、農作出不來、地主發大財」的革命？綠色革命公式哪裡出了錯？
1.策略錯誤：西方農業的成功模式，並不適用於非洲
綠色革命計畫擬定之初，AGRA 團隊並沒有事先與非洲農民進行協商。綠色革命計畫剛推出時，各界曾有質疑的聲音，表示應用西方的科學化種植模式，可能不適用於非洲大陸土壤、農民技術及糧食系統。
此外，計畫進行時，也難以監測受益人到底是誰？從 AGRA 自行發表的年度報告中，「直接受益人」的範圍模糊，只提到了「農民承諾」（farmers committed）卻沒有更進一步的定義與數據，佐證該計畫正讓非洲朝著糧食安全與脫貧的路前進。
AGRA 的報告多半集中在商業化種子品種或出售的肥料，農民的受益主要在「綜合土壤管理」技術（Integrated Soil Fertility Management，ISFM）。報告列出「530 萬農民了解 ISFM 技術」、「186 萬農民使用 ISFM 技術」，卻沒有指出農民實際的應用例子，以及他們獲得了什麼樣的好處？
根據學者 Timothy 的研究，從公開數據中可知，主要的受益者可能不是最貧窮、或暴露於糧食不安全環境的農民，反而是那些獲得更多土地、並且已經融入農業商業化的中等規模農民。
2.計畫缺乏分段、持續性的成效監測
不論是 AGRA 或是蓋茲基金會，都沒有發表綠色革命計畫對小農家庭數量的影響，也沒有針對產量、家庭收入改善進行評估的相關報告。間接導致分段監測計畫難以實施，無法及時修正缺失。
綠色革命可說導致一連串的悲劇。農民投入成本高而變得負債累累，化學作物導致水源污染，農作產量先是增加、再急遽下降，無疑加劇了作物與飲食多樣性的喪失。
亡羊補牢，猶未晚矣。綠色革命計畫能否化危機為轉機？
雖然目前綠色革命看似兵敗如山倒，卻也不是毫無轉圜餘地。前聯合國食物權問題特別報告員 Olivier De Schutter 創立的「永續的糧食系統國際專家小組」針對農業、糧食議題發表報告，指出若要達到永續農業，則必須擺脫化學密集型單一作物。
當務之急，是必須跳脫路徑依賴（Path Dependence）的框架，也就是要意識到，不能受制於過去的錯誤決策，過去的情況可能已經過時、不適用於現況。目前非洲絕大多數小農有參與、但尚未過度依賴經濟農業模式，AGRA 還有挽救的空間。
Timothy 建議，為達到永續發展農業模式，生態農業是目前非洲農民所需要的創新系統之一。基於當地農民對當地條件、飲食文化的了解，在土地上種植多種糧食作物；使用糞肥、生物肥料來取代化學肥料，讓天然堆肥來滋養土地。
此外，研究人員應與農民合作，優化灌肥及種植方式，來提高種子生產力，取代經過商業改良的種子。非洲糧食主權聯盟（Alliance for Food Sovereignty in Africa，AFSA）也紀錄生態農業的有效性，將有效的方式推廣於更多非洲國家，作為實踐糧食安全的關鍵一步。
AGRA 及蓋茲基金會已經用 14 年的時間來證明密集型農業、商業耕作的有限性，這些方式無法緩解糧食危機或是貧窮問題，甚至可能加劇氣候變遷，也使得非洲更依賴外部投入，離自主永續的路越來越遠。
聯合國糧農組織（Food and Agriculture Organization，FAO）前主席 Jose Graziano da Silva 曾提出「是時候改變我們消費、生產糧食的模式了，我們要提出永續的糧食系統，提供健康營養的食物，同時保護環境，而生態農業的種植模式可以為此做出貢獻。」
相關補充：SDGs 2 – 消除飢餓（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 2：Zero Hunger)
參考資料：
●Gates ‘failing green revolution in Africa’
●Congress Should Pull the Plug on USAID’S Failing African Green Revolution
●Africa’s choice: Africa’s green revolution has failed, time to change course
●AGRA: Still failing Africa’s farmers
●Has Africa’s green revolution failed?
（核稿編輯：劉彥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