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款人想什麼?】「不認同做給媒體看的善行」、「不希望捐款變成強制性行動」、「支持財團法人法」
編按:
過去 2 年,新政府上臺廢止了《紅十字法》、伊甸基金會爆出與復康巴士司機的勞資爭議、《蘋果日報》記者臥底調查「圓夢 580」,臺灣世界展望會坦承曾因性取向而辭退前董事王增勇、113 家暴保護專線流標,以及臺灣社福界的勞動權益困境、安置機構的性侵與暴力體罰⋯⋯
而這其中,捐款人的責任究竟在哪裡?NPOst 對臺灣的捐款行為倍感好奇,因此每月定期於「捐款人想什麼?」專欄中刊出 4-6 位捐款人訪問,期望進一步了解每個人捐款時的想法。當然,少數的抽樣無法代表臺灣廣大的捐款族群,但其中不乏寶貴的建議方向,值得機構團體思考。
若您也身為捐款人,並且願意協助我們透過長期的質性調查積累,與 NGO 共同改善大環境,歡迎您來信留下您的聯絡方式(contact@npost.tw),我們將在您方便的時間訪問您,讓 NPOst 、公益組織、捐款人都藉由更多的理解,拉近彼此的距離。
另,本專欄設立主旨為傳遞捐款人樣貌與想法,了解所謂的「捐款人觀感」,希望讓各團體在對外溝通與勸募操作時,能作為掌握對話氛圍的參考之一,因此不特定追究各捐款人的回饋或進行深入的議題報導。若您對公益領域的各項議題有興趣深入理解,歡迎您訂閱 NPOst 公益交流站!
對動物懷著熱血心腸的公教人員
姚小姐,26 歲,公教人員,位居臺中市,年收入 54 萬元
我以前國高中的時候曾經捐款給慈濟,每個月 1000 元,會有一位慈濟師姐到家裡來收款。起因是我外婆參與慈濟已經很久,外公過世之後,外婆領有他一半的退休俸,幾乎都捐給慈濟,我媽媽受到外婆的影響,也固定每月捐款給慈濟,媽媽會向我和弟妹收取一部分的零用錢,一起交給慈濟師姐。
當時我認為慈濟籌辦很多活動、幫忙撿拾垃圾、做資源回收好像不錯,我們甚至被要求參加讀經班。但是,印象中有次類似歲末祝福的晚會,不知道哪位法師正在演說,要求我們必須跪下,這讓我很不能苟同,從那時候我開始對慈濟感到反感,也不再交錢給媽媽做捐款之用。
我還參與過學校端午賽事的志工,該賽事為期一週,我記得週一到週五的預賽只有一些參賽者與零星民眾參加,但一到週六要舉辦決賽、媒體與觀賽者紛紛進來學校,慈濟就出現了。擺了一個大垃圾桶撿拾垃圾,入口處還有師兄師姐放置捐款箱,甚至自備攝影機拍攝,週一到週五也有垃圾,他們卻沒有來,這讓我對他們不太有好印象,彷彿這些「善舉」是刻意做給媒體看的,讓我連零錢都不想要捐助他們。
我固定參與捐助的對象是不同區域的流浪動物保護協會,曾經協助臺北、臺中、新竹與屏東等地的流浪動物團體。動機通常是我在 FB 看到動保團體 PO 的救援影片或是募款貼文,內容是有一些貓狗需要緊急醫療費用,我就會去捐款,每次大約捐助 1000 元,通常我以匯款方式捐款,比較方便。
我看過有些狗園斂財的新聞,也知道這些不誠實的團體並不會好好對待貓狗,所以我一般都是在看到動保團體有公開的提供貓狗救助的相關收據,上面的醫療名目也合情合理的狀況之下,我才會捐款;我也會按照我平時對組織的了解評估是否捐款,例如一些團體用心經營 FB,會交代救助動物的成果,也會幫動物們找新家,這會提高我的捐款意願。
此外,平常走在路上,如果巧遇一些需要協助的流浪漢、無家者、障礙者,我也會捐助,通常是把身上所有的零錢給他,如果沒有零錢,就捐出 100 元。其實我也看過一些新聞說那可能是假的,我也在乎他是不是假的,可是我更在乎的是,我們如果太執著於真實與否,卻漏掉了其中任何一個真正需要協助的人,那不是我樂見的。再說,他們在人來人往的路邊風吹雨淋、忍受高溫也已經非常辛苦,換作是我,也不願意這麼做。
我大概知道部分捐款會用作人事行政,我也不知道多少比例才合理,不過,這些人做著那些平時我不能做到的事,他們跟我一樣,不可能不吃飯、不買東西吧!所以人事行政用掉了多少捐款比例,我覺得主要還是要看他們怎麼用、怎麼說明,只要有幫助到我捐款想要協助的對象,我都可以接受。合理的話,變成薪水沒有關係,不要變成薪水以外的東西,進到自己的口袋就好。
為兒童議題效力的資深捐款人
李小姐,40 歲,司法從業人員,位居新北市,年收入 100 萬元以上
我目前捐了 20 多個團體,我到現在都定期定額捐助的團體包括兒童福利聯盟、芥菜種會、嘉義基督教醫院、恆春基督教醫院、慈濟、原聲教育協會、博幼社會福利基金會、紙風車文教基金會、世界展望會、臺東孩子的書屋(參考:林立青專欄/在學校與家外,臺東書屋給孩子的那些信任)等,若發生自然災害,我也會另外再捐款。此外,我也會將舊書捐給茉莉二手書店。
不管是定期定額或是單筆捐助,我的捐款金額都大約落在 300-500 元上下,我在兒福基金會、展望會與芥菜種會則是認養(support)小朋友,金額大約是 700-1000 元不等,目前我手上共有 4 個定期捐助的小朋友。
我從出社會那一年開始捐款,民國 93 年到現在大約已經 14 年了,我每個月花在捐款的費用大概是我年收入的 10%,也就是 11-12 萬元,主要都是以信用卡每月定期扣款或是匯款方式完成捐款,對我來說比較方便。捐款從來沒有對我造成負擔,我會衡量我的經濟能力。
我沒有參加過所捐組織辦的活動,也沒有參加過認養人相見歡活動,一來是個性關係,我覺得很尷尬,二來是因為我的工作滿忙碌的,或是活動舉辦地點在中南部的話,我不太有時間撥空參加。
我捐款對象的考量通常是看我對團體的理念是否贊同,個人比較關心小朋友相關的議題,因為我母親從事保母 20 多年了,我們家一直都有小朋友,基本上只要團體協助對象是小朋友、有一點規模,我覺得 OK,就會將它加入我的定期定額捐助範圍。所謂的「規模」,其實是我會看捐款團體有沒有在內政部登記,基本上有登記,我覺得就滿 OK 的。
其實,我會捐給幫助小孩的團體,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在司法機關工作,親眼看見很多誤入歧途的孩子,如果等到他們長大成人再來教育,相對比較慢看見成效。我希望我的捐款可以協助更多的孩子,讓他們有資源,不要到我(司法)這邊來。
我曾經停止捐款給勵馨基金會,主因是勵馨對 2010 年「白玫瑰事件」的反應與我的理念相違背。當時的事件中,有一個性侵受害者為 5 歲左右的小女孩,法官認為因為無法辨別這個小女孩是否「被性侵」,因此以刑度比較輕的法條下判決。
當時勵馨曾經主辦一個活動,抗議這個事件的判決結果,勵馨裡面的律師直指法官為「恐龍法官」,讓我相當不能苟同!我們的刑法中(當時)確實有將性侵行為分等,不同程度的性侵行為將受到不同的刑責懲處,我認為,你可以批判立法立得不夠好、討論規定對不對,而後來確實也修正了法條,但是誤導民眾說法官沒有良心,將怒氣轉向司法機構,讓我很不開心!一般民眾可能較不懂律法的細節,而勵馨作為團體領導人,當中還有專業律師,也許結果是好的(使社會重視幼兒的性侵犯罪),但手段我不喜歡,因此停止捐款。
我知道許多組織會將部分捐款用作人事行政費用,我可以接受,其實一開始我並不知道,後來媒體有報導,我也認同做好事光有錢是不夠的,還得運用好的人才來推動才行。這個人事行政費的比例多少我都 OK,我願意捐助,就代表全然的信任。
先照顧好自己,再關心公益的製造業人員
司徒菖蒲,38 歲,製造業作業員,位居雲林縣,年收入 50 萬元以下
我曾經捐助的團體相當多元,包括財團法人罕見疾病基金會、臺灣醫療改革基金會、財團法人精神健康基金會、恆春基督教醫院、時代力量、財團法人荒野基金會,前 4 個組織基本上每月固定捐款,後 2 家則輪流捐款。
我固定捐款已經持續了 4-5 年,一開始會捐給罕見疾病基金會是高中的時候,看過相關的雜誌介紹罕病基金會成立緣由,也稍微了解罕病的困境,如果得了罕病,又缺乏健保補助的話,那醫療費簡直是天價。因此我告訴自己,如果有一份心力,一定要幫助罕病。
醫療改革基金會則是透過智邦公益網認識的,剛好那陣子有很多醫護人員過勞的新聞,同時也揭露了臺灣許多醫療制度的崩壞狀況,醫改算是醫護從業人員發聲的起步,我也願意給予希望的種子(捐款)與鼓勵。
此外,我親自參與過精神健康基金會的講座,他們針對現代人的精神困境舉辦了許多講習、研討跟預防講解等,我有特地查了一下他們的資金來源,看起來滿正當的,我就進一步捐助;而捐款給恆春基督教醫院則是因為我是恆春人,雖然我人不在那,但是人不親土親,我看過一些恆春的討論,發現醫療資源的城鄉差距並不是說說而已,是真的非常嚴重,我便給予一些支持。
我並不是定期定額捐款,但我也盡可能的每個月進行單筆捐款,每個組織每月捐款約 200 元,使用信用卡線上刷卡。我自己比較不喜歡固定扣款,因為我不希望捐款變成一種強制性的行動,或是每月形成非捐不可的壓力。
捐款從來沒有對我造成負擔,我捐款絕對是量力而為。有時候我看到組織的理念與運作都很好,想捐款卻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時候,也會感到心痛,但是 NPOst 的文章曾經寫到 4 個字──「量力而為」,千萬不要犧牲生活做公益,我能捐的就是這樣,再多我自己也會感到困擾,成為社會問題。
我沒有參加過所捐組織籌辦的活動,主要因為我人在中部,比較不方便。但我會看他們固定發行的公報,精神健康基金會與醫改基金會會發紙本手冊寄到我家,主要內容包括當季活動、編輯的話、精神議題、法律改革進程、平面/網路媒體的內容等;罕病則發電子報分享公衛資訊等;恆春基督教也會寄類似報紙的刊物,大部分都是募款消息,我沒什麼在看。
醫改基金會的手冊會附上財務報表,精神健康基金會與罕病基金會的財報我則上聰明公益資訊平臺看(參考:「聰明公益資訊平臺」正式啟用!),看了之後,我就更加支持財團法人法應該要修法,雖然我相信他們是正派團體,但財報卻都很簡陋,許多細節沒有揭露,有藏汙納垢的可能。(參考:建置「財團法人法」刻不容緩)
以前我有往慈濟的零錢箱捐款過,一開始覺得這些組織滿有名氣的,捐款應該沒問題,但後來我發覺,慈濟太龐大、太臃腫了,就算捐很多錢,可能也只是被耗掉,沒有真正發揮善款的效用,就不再繼續捐款。
我不會想要捐給失去善良目的、追逐金錢的機構。我會先透過智邦公益網篩選、過濾想捐助的組織,看過智邦的簡介之後,我會再用組織全名搜索他們的官方網站,如果說他們的活動很聚焦,也很專心的從事符合成立宗旨的事務,我就會納入捐款考量。
我知道我捐的錢會被用在人事行政費用上,這是可想而知的,只要是組織,一定有行政,總不可能叫人家做功德吧?善款用在人事行政的話,我可以接受大約 20%-30% 的使用,那些人有專業,專業就必須付費。
關心流浪動物的冬冬
冬冬,28 歲,服務業,位居臺北市,年收入大約 70 萬元
我每個月固定會捐給慈濟與法鼓山,到現在大約 2 年。主因是我爸媽跟隨朋友到法鼓山參與活動,感受不錯,他們因此每個月捐款給法鼓山,法鼓山的師姐會固定來家裡收款,都是固定捐 1000 元;慈濟則是因為我奶奶與小阿姨有在參與,爸媽也會鼓勵我跟姊姊捐款,不過後來因為慈濟有爆發一些負面新聞,我跟姊姊都不是非常認同,所以就停止捐款。
此外,我也會隨機捐款給路邊的募款箱,大部分是流浪動物相關團體。我很喜歡動物,自己也有養寵物,如果出門看到路邊剛好有流浪動物相關團體擺攤募款,我會投個 50-100 元。比起人,我覺得流浪動物比較可憐,好像比較不被重視,所以我希望可以多幫助牠們。
捐款從來沒有對我造成負擔,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也會想要捐助流浪動物相關組織,但是因為我比較被動,我想如果剛好有看到,或是有人跟我介紹,我就會很有意願捐款。像之前我也有參與「十二夜 2:回到第零天」群眾募資計畫,贊助一定的金額,可以使關懷流浪動物的電影拍攝團體有資源完成電影,我們也可以獲得電影票的回饋,其中一定比例的贊助金額也會回饋到動物身上,我覺得很棒。
對了,我也很喜歡結合流浪動物中途之家與咖啡廳的「浪浪別哭」,我是透過社群媒體 Instagram 認識他們,他們的形式是一家咖啡廳,裡頭會飼養一些貓貓狗狗,讓喜好動物,或是想領養寵物的人來到這裡不僅能用餐,也可以多點機會認識這些貓狗、和牠們多多相處,讓寵物認養的流程更完整、更有責任感。雖然浪浪別哭其實沒有在收捐款,他們是一間社會企業,會將餐食收入回饋到貓狗身上,甚至會在社群媒體上以照片、影片的方式介紹浪浪別哭裡的「浪孩」,比起許多沒有妥善規畫、又大又髒亂的收容所來說,更能吸引我,因此常會很想到他們店裡消費支持。(參考:「領養代替購買」是一句沒說完的話/「浪浪別哭」中途咖啡館的取與捨)
我在乎組織如何運用捐款人的善款,不過我可能平常不會特別想到這件事情,但若新聞媒體有揭露哪個組織不合理使用善款的話,讓我被動的看到相關資訊,一定會影響到我的捐款意願,會重新審視是否要捐助這個團體。
對於組織如何將捐款人的善款分配給人事行政費用,我其實不是很有概念,不過,我認為多少倒不是很重要,而是要用在恰當的地方,薪水也要是正常、合情合理的薪資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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