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就像避風港,撕下青少年身上的標籤/專訪「青少年表演藝術聯盟」社會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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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這麼多事情,就是要撕下外界對青少年的標籤。」青少年表演藝術聯盟(下稱青藝盟)盟主余浩瑋說。
蓄著長髮,留著山羊鬍,言談不時穿插幾句髒話,初見余浩瑋,怎麼也無法將他和「藝術表演」連結在一塊兒。形象粗獷的他,卻搖身一變成為最懂青少年的「(青藝盟)盟主」,跟著他們,在戲劇表演中表達、說話,找尋生命的樣態。
如此懂得青少年,是因為余浩瑋也是一路這麼走過自己的青春年少。回想國中階段,余浩瑋是學校師長眼中的頭痛學生,打架翹課、頂撞師長,「壞學生」該有的行徑一樣不少。
好在,余浩瑋無處可尋的解答、滿滿的表演欲,都在戲劇中找到宣洩出口。國中畢業後,他考上華岡藝校,更遇上恩師張皓期。張皓期和過去遇見的老師不同,那時擔任華岡藝校系戲劇科主任的張皓期,時常花時間和學生們「混」,少去權威的相處風格,自然收服了叛逆的余浩瑋。
舉辦青少年藝術節:從青少年身上學習
高三那年,余浩瑋學業成績不佳被退學,擔心返家被父親責備,獨自在外流浪。此時張皓期一通電話打來,把余浩瑋拎進劇團,一路至今;青藝盟最重要的活動「花樣年華青少年戲劇節」,也是在那時牽起的緣分。
為了培養劇場表演人才,張皓期除了創辦青少年歌舞劇團,還推動「花樣年華青少年戲劇節」,免費為大臺北地區高中戲劇社學生,舉辦培訓課程。第一屆戲劇節舉辦後,在少有戲劇培訓課程的當時,馬上引起關注。2004 年,張皓期便把活動全權交由余浩瑋獨自籌辦。
2 年後,張皓期經費用罄,「花樣年華青少年戲劇節」無以為繼,熱愛表演的余浩瑋乾脆接下擔子,一肩扛起。「那時的想法很單純,我就是很愛很愛表演。」余浩瑋說。至於後來的感觸省思,都是余浩瑋由青少年身上學到的。
戲劇節走出大臺北,從表演創作見識各地教育觀
2006 年,「花樣年華青少年戲劇節」走出大臺北,邀請更多中南部戲劇社學生一同參與。那一年是以「我的高中生活」為主題,讓余浩瑋見識到各地學校很不同的教育觀。
新竹女中戲劇社學生,述說一群生活僅有讀書考試的校園高中生生活,不知娛樂的她們,一走出校園,有如現代原始人。進到 KTV 不曉得麥克風是何物;走到熱鬧的商街,無比驚慌失措⋯⋯種種荒謬情節都在舞臺上演。
另一組基隆女中戲劇社的學員,則繳出充滿想像而溫暖的創作。演出一開始,故事劇情走向和一般高中生活無異,然而到了劇情尾聲,才揭曉答案。原來一群早已畢業許久的老同學們,為了一個罹患精神疾病而困於高中記憶的同學,一起佯裝高中生演出一齣戲,陪伴她回到高中時代。看到如此結局,令余浩瑋大為震撼佩服。
從個人到公共,表演主題不脫生命教育
戲劇節舉辦了 17 年,前 10 年設定的主題,多半著重在青少年個人生命探索議題,「我的高中生活」、「夢想」、「冒險」都在其中;然而,2011 年開始,「花樣年華青少年戲劇節」擬定的主題,開始走出個人層次,觸及公共議題。
6 年來,環境正義、社會公益,以及本土歷史主題都羅列其中。去年的主題是「我的自由夢土」,今年則回到了「勇氣之舟」,年年主題都相互串連。「藝術有其責任,我也開始思考劇場表演能不能有更多可能。」余浩瑋說。
除了為期近半年的表演課程,工作坊也設計「生命教育」課程。「表演不只是表演,還有許多延伸的可能。」余浩瑋說。有回在屏東舉辦的生命課程,特地邀請第 8 屆學員,分享自己性別探索的心路歷程。
創造表達自我的青少年舞臺
在青少年表演藝術聯盟,沒有誰身上被貼著標籤。社會上「中輟 VS. 一般生」等種種傳統框架,根本沒有意義,在不同身分、文化、價值中,人人都可能落入邊緣境地。「然而,戲劇就像避風港,每個人都可以在其中找到自由。」余浩瑋說。
他還記得,有回在工作坊「Open Stage」課程,一位害羞的學員一反常態自告奮勇上臺。3 分鐘自由發揮的時間裡,他站上舞臺高歌,外人看來再平常不過的表演,對他卻極具意義。原來聲音輕柔的他,過去一開口就引來旁人訕笑,原本性格便害羞的自己,更加不敢輕易唱歌。但當天上臺,歌聲有如天籟,引起大家熱烈喝采。
「誰說青少年沒有想法,是現有的教育方式並沒有給學生機會表達。透過表達,年輕的他們都在一次又一次的述說中,更堅定自己的信念,以及未來的想像。」余浩瑋說。
表演也能做公益,深度理解不盲從
2014 年,除了歷年舉辦的花樣年華青少年戲劇節,這群活力四射的青少年,還頭戴起紙袋,來到街頭鬧區快閃表演,當起「紙袋人軍團」,向路人募款幫助家扶中心、陽光基金會等團體。
紙袋人軍團的快閃表演是余浩瑋想的點子。「這群青少年愛炫、愛現,我就讓他們上街表演,同時也讓他們知道也表演能為社會帶來一些幫助。」余浩瑋說。吸睛的紙袋造型,是劇團經費不多的權宜之計,而一拿下來就成為為弱勢團體的募款袋。
幾次快閃行動後,余浩瑋不禁又想,募款雖能幫助人們,卻是最廉價的手段。於是,他減少援助的團體數量,要求學生在快閃行動 3、4 個月前,就和援助團體互動,理解更多的故事。此前為了「反冤獄運動」,青藝盟也請來律師邱顯智、社民黨委員苗博雅等人為學員上課。
轉換角色、異位而處,在他人生命中遇見自己
把表演繼續延伸成為關心社會公益的一部分,還有同樣在 2014 年啟動的「風箏計畫」,帶領藝術家進入青少年安置機構,透過藝術與中輟生互動,而後再帶著自己的創作,前往其他機構和其他中輟生互動交流。
余浩瑋表示,過去邀請專家學者前來機構,每每講演,不一定能引發共鳴。然而當這群中輟學生,帶著自己的作品前去其他安置機構,由於彼此生命經驗相似、語彙共通,更能引發共鳴。有趣的是,這群中輟生過往聆聽臺上講者教誨,總是不以為意,一旦自己站上講臺,轉換角色,向臺下觀眾分享故事,卻總更加苦口婆心。
17 年來,青藝盟舉辦「花樣年華青少年藝術節」等計畫活動,余浩瑋也從叛逆少年,成為 36 歲的老大哥。少去年輕時候的氣焰,余浩瑋對青少年世代的關懷,也延伸至他對於現有教育體制的省思。余浩瑋認為,各界普遍認為臺灣教育體制存在問題,專家學者、教育界紛紛提出種種省思、解方,然而作為教育真正的主體──學生,卻在這些思辨討論中,銷聲匿跡。
好好對待每一段青春
過去幾年,青少年表演藝術聯盟所做的一切,宛如一座無形的學校。
青少年階段是每個人生命中的重要階段,有太多疑問等待解答,在現有的教育體制中,卻往往被忽略。「許多人的青春常常沒有被好好對待。」因此,青藝盟成立最重要的使命之一,便是希望讓學生在青少年階段,能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2014 年,教育部通過《實驗教育三法》,允許民間自行進行教育實驗。余浩瑋也萌生成立劇場表演高中的念頭。儘管人力、資金的困難都仍擺在前頭,但如同青藝盟走過的辛苦歷程,期望能在未來,一圓夢想。
延伸閱讀:
未來 15 年,我們給得起一個包容、公平的終生學習場域嗎?/SDGs-4(教育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