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世代|重塑的界限 解放內心深處:焦慮、關心和愛

對母親節歡聚景象依然記憶猶新,這波疫情變化時機來得又快又虐,剎時間,因應政府政策,人與人的距離拉開了、社交活動嘎然而止,「界限」成為我們重新學習審視的重要議題。

對三明治世代而言,全國各級學校停課帶來的種種崩潰感受,不是因為「不夠愛」,而是心理界限和物理界限都有了急遽變化,與平時熟悉的生活節奏不同。NPOst採訪馨思身心科診所諮商心理師吳宸希,討論小家庭發展界限方式,望於疫情當下提供父母速效建議。

恐懼似乎也解放我們內心深處對愛的感受,在疫情中,除了家裡的孩子,年邁父母成為我們必須叮嚀的對象,但如何把關心表達的更有建設性?

防疫的過程裡,我們似乎也看到了人性的矛盾,敵意的圖文攪動社會焦慮,資訊量超載(information overload)讓人無所適從。有時,我們對於限制和決策不滿;同時,卻又渴望一個權威指引,告訴我們—什麼可以、什麼不可以。其實,這些心理現象,都與個體的界限有關。

當界限模糊時:錯置外在權威令人擔憂

諮商心理師吳宸希指出,藉由教育、思考和判斷,個體會樹立一個內在權威,從資訊與經驗中過濾出行為的依據。意即,如何行動,是「我」可以思考後做出抉擇,與他人無涉;相對的,他人如何看待世界、如何做抉擇,也與我無涉,這是一個明確的心理界限

「當一個人沒辦法建立內在權威的時候,他就一定要往外找,服從一個外在的權威。」

然而,疫情期間令人擔憂的是,許多人接收訊息,是把他的外在權威放在特定一群人身上,諸如政黨或特定的意見領袖,完全不經思考,抓了資訊就取用。然而,胡亂吞嚥這些資訊,並沒有辦法解決焦慮。吳宸希指出「這樣的人可能會不願相信指揮中心的說法,或是覺得這個病毒在騙人,周遭所有的訊息都讓他覺得無所適從。」

當界限模糊時:焦慮帶來敵意  無法有客觀的評估

吳宸希解釋,過度焦慮的個體,沒有辦法進行客觀的評估,更甚者,焦慮會帶來敵意。

比如說把憤怒敵意投射到指揮中心,為什麼要隔離?為什麼被限制人數?為什麼要實名制?為什麼打不到疫苗?為什麼打疫苗會有不良事件通報?諸如此類…這樣的敵意其實會讓這個焦慮的個體,更強烈的感到焦慮。

或者我們需要警惕的是,自媒體時代,任何人都可以把敵意化為圖文在網路上傳達。「在疫情詭譎多變的情況下,越多人有這樣敵意式的言語,它(焦慮)就是會被放大,造成更多人的焦慮。」吳宸希提醒,不管是臉書還是YouTube,對於比較煽動式、敵意式的內容,可以多一些覺察。

「COVID-19是一個未知的狀態,對這樣的狀態感到不確定、無助是正常的。」吳宸希鼓勵,疫情期間,去使用民間或官方的心理諮商資源。

Hello I’m Nik @ unsplash

重整界限:愛不易說出口,互動傳遞愛

疫情改變了生活,帶來人際界限調整的契機,華人文化較不習慣把關心說出口,我們習慣要有媒介或儀式讓大家相聚,像是聚餐或節慶。如今這個媒介突然被喊「卡」,隨著疫情而來的焦慮,也啟動我們對周遭人的關心,尤其對於年邁的父母,要怎麼把關心表達的更有建設性,別讓代溝發生在聚少離多的當下。吳宸希提到,要用對方、受眾、聽者可以接受的方式。

吳宸希舉例,若聽者習慣尋求外在權威,在溝通時就應順應此模式,才能事半功倍。例如,有一位名人的父親不願戴口罩,但當他告訴父親,不戴口罩可能會害他遭受輿論攻擊,此時父親會因為有外在權威的心理,想避免遭致批評,願意戴上口罩。

另外,不啻樂意或不樂意,這場疫情的確讓很多人搖身一變「廚子」。吳宸希認為,請教長輩怎麼煮東西,因應目前疫情的確需要這樣的互動,且對長輩意義重大。

「透過教的過程,他也會感到很開心,在這樣的過程當中,你同時也在賦能他。或者也可以趁機說『你很會教』,再不經意的說出我愛你,讓平常不易說出口的愛成為可能。」

CDC @ unsplash

重整界限:在同一個物理空間發展「共在」

對於三明治世代而言,上有父母需要關心;下有孩童需要叮嚀,尤其全國各級學校停課以來,學齡期的孩童、青少年在家學習,配偶雙方或一方居家辦公,家庭習以為常的界限及空間感被打亂。其實,這也正是一家人討論家庭界限的好時機。

吳宸希提到,華人家庭常常有一種狀況,全家人在一起、然後全家都做一樣的事。

「這樣其實是非常沒有界限,或是綁住別人、綁住彼此,沒辦法有一個自由的伸展。其實,每個人都需要有自己的空間,不管是實際的空間或是內在的空間。」

因著疫情,全家人可以坐下來討論,哪些時間是屬於個人的,哪些時間是全家人一起的?家長要留意的是,「在討論過程中,不要用家長的權威去否認孩子的意見,讓孩子可以表達出他的需求」吳宸希提醒。

即便必須在同一個空間,還是可以發展一種「共在」的心理界限。例如,家長與小孩可以有各自的空間,做自己的事。當家長不再去干預孩子的空間、左右孩子應該如何在家遠距學習,孩子在自己的空間界限裡,自然會去探索適合自己遠距學習的方式。

「你如果去干預,就表示他沒有那樣的時間和空間,你打破了他的界限。相對的,如果孩子打擾了你的界限,也可以順勢教孩子學習尊重他人的界限。」

Standsome Worklifestyle @ unsplash

人非萬能 在凝視自己的界線中得到自由

換句話說,疫情帶來了焦慮,而焦慮讓我們有機會好好的審視、整理自己,這也包含親職功能面向。

「家長可以在COVID-19疫情期間,教導孩子怎樣去思考、判斷,讓孩子有機會建立他的內在權威,發展獨立思考。」

同時,我們可以打破「父母什麼都要會」的迷思。「做一個什麼都懂的父母,有點違背現實」吳宸悉希望,父母能放掉什麼都要懂的理想,與孩子溝通時不一定要用上對下教育的口吻,反而要居於對等的位置,與孩子一起了解,面對疫情可以怎麼做,理解孩子知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

對於疫情的焦慮,我們討論了內在權威與外在權威;物理空間、心理空間的界限。最後,有沒有一種新的可能?焦慮和不自在,緣自於平時我們就很少審視—我是誰、我渴望什麼。

平時藉由交纏的界限、忙碌的生活,把自己隔開,不用思考、不用感受孤單?隨著疫情而來的諸多限制,給了我們很多面對「獨自」的經驗,也帶來重塑生活及心理界限的機會,也許當我們看見了限制,也就找到更多的自由。

黨一馨

NPOst 特約記者。國小三年級信耶穌,至今深信不疑。小學浸淫於時報周刊,大學酷愛蘋果日報,對各色各類社會新聞過目不忘,喜歡文字堆疊在一起的感覺。青年前期都在溪城度過,先後就讀中文系、社工系,花太多時間談戀愛,早早生了小孩,寫了一本關於女性議題的論文,並先後於青少年領域、婚暴保護、精神醫療擔任社工。會讀書的時候忘了報考社工師,記得報考社工師時已經記不住標準答案。受二哥影響喜歡史蒂芬金的恐怖小說,關心生命中種種邊緣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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