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面對「後龍發堂時代」?以「龍發堂精神」發展多元的社區工作方法
文/陳宗仁 桃園市安欣關懷協會理事長
去年起,龍發堂新聞事件引起全臺軒然大波(參考:龍發堂最後的日子),媒體版面持續超過半年仍然無法平息,此事件的開端,是由於事關公共衛生的阿米巴痢疾、肺結核等傳染病疫情爆發,才讓數 10 年來一直存在的龍發堂問題,有機會浮上檯面,並再度引發熱烈的討論。
高雄市衛生單位第一時間對於疫情的掌控與依法介入處理,相信沒有人會提出反對立場,但是在連日新聞的報導中,卻不斷出現家屬的反彈聲浪,家屬反彈的主要立場到底有沒有真實被主管機關聽見,還是,其實裡面有著大家難以直視的矛盾難題?
龍發堂以類似精神科病房監禁式的隔離環境,大量監禁了多達超過 500 多位堂眾,加上長年欠缺了與社區互動連結的設計,雖然以獨有的龍發堂精神涵容了多元樣態的精神病人,但卻再也無法被現今人權高漲的時代所接受。
「龍發堂精神」指的是,全然無差別的承接各式樣態的精神病人,其中必然包含很高比例的人格違常、習性慣常干擾、癱瘓家庭功能的病人,龍發堂精神真實承接了家屬長期多年的沉重照顧負擔,並且無心插柳的成為與家屬同在一起的堅強後盾,無論是否基於佛法信仰存著來者不拒的心態接納這些病人,還是有令人合理懷疑的金錢利益考量,長年堅持不放棄他們,的確是令人佩服且不爭的事實。
醫療旋轉門:精神障礙者何去何從?
目前精神醫療體系建立了完整的醫療與社區復健,資源彼此之間形成環環相扣的協作關係,企圖解決每個國家社會都無法迴避的精神與心理疾病問題。除了明定精神衛生法,規範並設立相關專責醫療機構,也建立了許多社區的復健資源。
然而,目前醫療或社區以大腦功能致病的病態觀點發展出的治療與復健體系,少了因人設事的思維,導致無法滿足各式樣態病人的問題與需求,尤其是人格違常類型的病人,在精神醫療以藥物治療為主的醫療方法中,治療效果非常有限,甚至醫師也直言無法對症下藥。這些病人通常被醫療院所轉介到社區繼續進行生活復健,但社區復健的思維長年也承襲了醫療觀點,對於這類病人當然也是束手無策。
當這類病人被社區復健機構再度排除後,一是再推回醫院,成為醫療旋轉門現象,一是直接排除推回家庭,家庭基於親緣責任義無反顧選擇承擔時,卻也同時承擔了最沉重的心理壓力。當這些家庭的支持照顧能力被無止盡的時間磨耗,終究瀕臨臨界點而潰散時,接下來這些病人就只能就被棄之流浪街頭了。
無視精神障礙,排除效應無限循環
我們很清楚,這些病人原本就生存在我們的生活周遭,無視他們的問題,一味的選擇避看,只會出現循環無解的排除效應,精神社區工作者應該要發展龍發堂精神,多元的包容與承接這些精神病人,並且期許成為家屬長期的後盾,否則長遠來看,龍發堂還是會因為被需要,而可能再度死灰復燃。
社區長期反映資源不足的同時,也需要省思我們的社區工作方法其實並不夠多元,除了過度醫療中心化,對於許多緊急情況的應變幾乎仰賴醫療,未有效建立屬於社區工作特色的應變方法。除了緊急/嚴重疾病急性發作的情況,發展具有社區特色的應變工作方法之目的,是減低對精神醫療的依賴,延續病人在社區生活的可能性。現今缺少具備龍發堂精神的社區工作方法,導致有相當高比例(例如酒藥癮與人格問題行為)的病人未見復健成效。
社區的工作方法需要創新與具備實驗試錯的條件空間,但是目前補助經費的思維以量化績效管理為中心,難有開放的態度給予社區這樣的發展空間。更重要的是,因人設事的社區多元工作方法,其成功的關鍵在於收案量與服務比例無法過高,然而這卻首先挑戰機構的生存條件,導致各方對於發展行動實驗的意願低落,以及普及化推動的困難,這才是大家該面對的歷史共業。
筆者呼籲,精神醫療面對自身的治療限制,應該以更謙卑的態度來與病人、家屬、社區共同協作,在資源共享的基礎下,找出更貼近各方處境的解決之道,心理衛生工作才能有迎接曙光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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