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民社區志工事件(二):社會行動的基本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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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

黃憲宇老師是資深的偏鄉教育工作者,在原民部落工作已久,深刻體會在其中從事服務的複雜角力。此篇是仁愛鄉互助村原民部落事件中的另一視角,希望針對意欲長期投入偏鄉或已長期投入的資深社會工作者,提出衷心的建議。

 

近日,南投仁愛鄉互助村出現一個社會議題,「傻志工希望服務隊」發起人裴大生,和服務地區的居民起了衝突,居民認為斐不夠尊重與了解部落脈絡,斐也認為當地政治人物陷他於不義,並遭到惡意毀謗與中傷,整起事件在網路上引起眾多討論

關於事件之「真實」究竟為何,並不是本文寫作的目的。面對現象場,每個人知覺到的真實,往往如盲人摸象,只是整體中的一小片,我們都帶著太多個人的視角與詮釋。本文也無意臧否任何一方,只想藉由這起事件,讓未來有志於社會介入的人,能更理解,一個脈絡中的行動者(a situated actor),該如何覺察反映(reflection)──自身的視框(frame)以及場中(field)的複雜與政治性。

對許多走進部落或社區的工作者而言,「政治」是很多人最不想碰的區塊。然而,政治,你不想碰,它也會找上門,這是社區工作者的必要自覺。關係中的政治,就是我們得去面對的!許多人一股腦進偏鄉部落,是「只見自己,不見眾生」。所謂眾生,不只是你想救的那群人,還包括環境中的各種力量。一股腦衝進去,幸運者,可以全身而退;運氣不好的,被操弄還不自知。外來者若握有絕對的資源和權力,則是攪亂一池春水,留下難以收拾的殘局。

部落向來是一個複雜的系統,此處的「複雜」並無貶意。一個群中,必然存在許多次群,彼此作用、震盪、牽制,也讓系統維持一定的平衡穩定,它就是一個多元、動態、變化的生態系。任何社會行動,都鑲嵌在特定的政治、經濟、社會脈絡中。有本事的行動者,能在行動中不斷觀察、回看局面的變化,以及存在自己身上的視框,如何影響自己的判斷和行動。也因此,處境中的行動者,一點也不簡單!他必須在模糊且變動的情境中,快速且細緻地敏覺,然後抓緊方向、勇於行動。

而作為一個社會介入者,也必須回到根源,問一些很重要的問題──為何部落需要改變?我們又想帶他們「變」去哪裡?常常我們只是一廂情願,把自己認為的好,強加在他人身上。對自己的一切行動,我們都要負起責任。服務汙染」這件事,從具體的環境汙染,到隱性的價值觀殖民,都是助人者不可不慎之處。因此,行動者,必須回頭看,自己那「一股腦」的感情與使命感,是從哪裡來的?傅柯說,權力無所不在,權力不只在某個壓迫者或結構中,甚至深藏、內化在我們自己的知識和信念之中。要把自己深層的情感和價值系統平攤開來,細細去看,那究竟是什麼?

這種拉開是痛苦的,也費時費力。但如果沒把自己看清楚,我們就難以成為一個細緻的工作者。

走上社會行動之路,從來不是容易的事。然而,若我們帶著反映的眼光,時時覺察變動中的自己與現場,那麼,我們將長出深刻、豐富且立體的視角,走上一條真正能「成人之美」的路。

 

延伸閱讀:

原民社區志工事件(一):站在道德制高點,該怎麼把好事做對?

原民社區志工事件(三):獨家專訪「傻志工」裴大生

作者介紹

黃 憲宇

七年級前段班,出身屏東農村,台大心理系畢業後,投入偏鄉教育工作,迄今十年。曾在花蓮秀林、豐濱、壽豐、高雄小林村等地出沒,目前就讀輔大心理所。草食性動物,興趣是邊洗澡邊唱部落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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