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做主播的時候,大概工作的前一天晚上七點就會開始不吃不喝。因為我的職場環境不允許我恣意去上廁所、我當年賺的薪水也沒有能力讓我去聘一個看護來照顧我。」
(延伸閱讀:「先天劣勢者,在臺灣社會只能獲得差一等的發展嗎?」-立委楊玉欣專訪)
「老闆沒有聘你來幫忙同事上廁所。」
「我以前的同事都對我很好,每個人都想幫我。八年來我的化妝師每天到我家來接我上班,因為我沒辦法自己走路;我有八把鑰匙給我的同事,因為我沒辦法去幫他們開門,納莉風災後他們都跑來看我有沒有事。」
「但是,如果當時我的同事想幫忙我上廁所,必須要分工合作聲東擊西。甲去找主管講話分散注意力、乙趁機帶我離開位置去上廁所……為什麼?因為老闆會覺得我花錢請你來播新聞、請你來採訪、請你來做剪接,我沒有聘你來幫忙同事上廁所。所以在職場中,即使同事想幫我,他們壓力也都很大;而造成別人壓力的我,壓力也很大。」
「現在『定額進用』的規定,也無法真實改善企業對於身心障礙者的刻板印象。這個規定就是如果你的公司員工人數到達一定數額,就要聘用對應比例的身心障礙者,否則就會受罰。但很多公司都是聘身心障礙者做人頭、付最低薪資然後拿政府補助,但一年期限到了就結束了。這只是企業在規避法規,沒有讓身心障礙者有效真實的就業。」
「可是讓障礙者『闖入』你的生活、和你做同事、做朋友有沒有意義?有。他能突破刻板印象問題,讓你認識真實的他。」
媒體塑造的障礙者刻板印象,只有兩種。
障礙者的困境,很多並非來自於他們的身體,而是我們潛藏在心中對他們的刻板印象,這些從小被灌輸的印象,也許非關惡意,但都距離障礙者的真實人生太過遙遠。
「如果你透過看電視去認識障礙者,那你只會認識兩種障礙者,第一種是『打不死的蟑螂型』:一種出身卑微但是力爭上游,這種過度被英雄化的障礙者;第二種是『可憐蟲型』,過得非常可憐、非常悲慘、需要大家救濟的障礙者。但是這都是很極端的少數,大多數的障礙者就跟你我一樣,是非常普通的人。」楊玉欣點出了社會上來自媒體的限制-這些不特別可憐、也不特別厲害或有趣的人,當然也不是媒體報導的素材。
「如果你沒有在日常生活中跟障礙者做朋友的經驗,就只能活在自己的腦袋(或電視)裡面去想像他們的模樣。所以創造無障礙的環境,以後辦活動開始註明『歡迎障礙者朋友參加』、事先登記我們會先邀請手語翻譯老師或是口述影像員等等,讓障礙者走出家門,才能讓障礙者能夠不只是跟障礙者社群做朋友而已。」
「你在公園裡,見過身障的孩子嗎?」
「我們在韓國看到這樣子的鞦韆,是讓全癱、三管的重症小孩都有辦法上去玩的,這反映了什麼?他們認為即使是一個無法活蹦亂跳的小孩,他依舊可以、他也應該要去玩盪鞦韆。而不是養著、活著、呼吸著就好。」楊玉欣打開電腦,對我們展示那些過去沒有想像過的鞦韆樣貌;熱切的樣子,好像她就是這個鞦韆的銷售員似地、深信著這產品能夠改變世界。
從遊樂設施的創新,認識人人生而平等。那麼這些無障礙設施,應該存在於一個專門的遊樂園中、還是參雜在一般的遊樂園裡?
「你有在你家附近的小公園,看過障礙的小孩來玩嗎?我們要從小公園開始建立『歡迎障礙小孩一起來跟一般小孩一起玩耍』的觀念,要讓小朋友從小就和自己不同的人、一起高興地玩耍並成為朋友,長大之後到了學校就不會想要嘲笑、戲弄和霸凌障礙的其他孩子。」
(延伸閱讀:「光在自己身上糾結沒有用,要進入社會才能解決問題。」-立委楊玉欣專訪)
在孩子仍天真的時候,就讓他們認識人的多元;從公共環境的設計,就可以影響大人小孩們的思維-我們不一樣,但我們也都一樣。不論是障礙者、還是世界上形形色色的「少數弱勢族群」,如果能夠產生自然而然的美好交流,「接納」理應不是一件需要刻意學習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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