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候智慧型農業經驗談:組織的「智慧型」工作?智慧是來自紮實的在地化
訪談/黎育如
氣候變遷衝擊全球農業,農業牽連著糧食系統的命運,直接影響全人類「吃」的明天,已是不容忽視的議題。若以台灣自身的經驗來看,農業部門排放的溫室氣體僅占全台碳排不到2%,但每年卻要因氣候變遷,承擔超過130億元的損失。
當「靠天吃飯」已經失了序,難以滿足基礎需求時,「智慧型」的革新就成了眾人寄望的方向。氣候智慧型農業(climate-smart agriculture,簡稱CSA)就是在此景況下開展出的農法,目的在於讓農民與氣候平衡共存,務農的同時也能減緩氣候惡化,最後讓糧食系統永續穩定的運作。
世界展望會投入氣候智慧型農業長達數年之久,足跡遍布非洲與亞洲。在非洲的肯亞和馬拉威,他們與當地人一起對抗長期的乾旱,推行適合旱地的農法;在亞洲的孟加拉西南沿海地區,面臨著人為和自然造成的土壤鹽鹼化,因此運用氣候智慧的技術,讓糧食生產還能持續運作。
氣候智慧型農業帶來的影響,確實在世界許多農地上遍地開花。然而,氣候變遷的速度卻也令人擔憂,仍有許多貧脊的土壤未被關照,「智慧型」甚至還無法普及讓一般農民採納。
NPOst專訪台灣世界展望會國際事工處主任吳正吉,藉由世界展望會的經驗,探索氣候智慧型農業的發展。以及做為推廣計畫的國際NGO,究竟要用什麼樣的服務觀點,才能把創新的力量有效傳達到地方?
Q:氣候智慧型農業指的一定是數位科技務農嗎?但在發展極度匱乏的地區,可能有嚴重的數位落差,智慧型要怎麼幫助到當地人民?
A:智慧型不只是數位科技,脈絡在於對抗傳統非洲部落的刀耕火種。當地人習慣大量砍伐,種植完作物一段時間後燒掉再移動。這在非洲和亞洲行之有年,當初人口沒那麼密集,這樣方式還可以,但隨人口發展,卻造成影響。
這樣的耕種方式,不斷擾動當地土壤,影響含碳量,用火燒又造成空氣汙染。現在泰國每年十一月空氣汙染嚴重,就是源自這種耕種方式。加上氣候變遷,土地資源不夠又被汙染,這個方式必須被改變。而智慧型農業,相對於傳統,不一定強調數位或高科技,主要用跟氣候有關的方式、比較自然耕種方式,維持韌力。
展望會的氣候智慧型農業工作,第一是改變刀耕火種,提供抗旱型種子,讓農民增加收成,過程當中教用新方式耕作。第二是去推廣教育,用到一點數位,像在尼日我們用藍芽、用當地影片,跟農民傳遞訊息和技術。比如在烏干達,我們跟當地氣象局合作,用當地習慣的方式,聽收音機或當地聚會,在這些場合裡,傳遞氣象變化的趨勢,引導他們有好的耕作日期。
最後是減少溫室氣體的排放,鼓勵堆肥或用天然方式除蟲,不用太多化學肥料和除草劑。像在斯里蘭卡用天然為基礎的技術,將土壤和環境恢復到最原始的自然形態,以天然的方式來創造農作生產力。
Q:成功推行氣候智慧型農業的關鍵是什麼?組織工作要如何讓當地人跳脫傳統的框架,接受新觀念?
A:首要關鍵就是在地化。農業是一個文化,飲食和農期都是文化,要了解他們文化是什麼,了解需求、習慣、喜好,推新技術才會被接納。展望會做的是社區發展工作,我們在地時間都是數年之久,在地工作者很熟悉資源習俗等等。
像台灣以前農技團喜歡推水稻計畫,水稻雖是台灣強項,但水稻不一定是計畫當地的主食,很多國家不是每天吃米,推廣稻米不符合原本文化,所以當地配合意願低。另外,以一般糧食技術來說,水稻比較高深技術,關於何時放水、施哪種肥,都有嚴格的農業作息。我們期望在地化的例子,一定是當地習慣的飲食文化、當地習慣的作物栽種方式。
Q:NGO若要成功推行計畫,接地氣的在地化很重要,那實際上要如何在地方運作?
A:在地化之後,再來就是關於責信。過去可能多在意捐款人的責信,但這裡是講對於當地受益者的責信。組織計畫對當地人可能有承諾,例如輔導農業,但常常看到遇到困難就無疾而終。而在推智慧型農業要雙向溝通、互相責信,提供足供資訊給他們。
最後就是跟當地政府與NGO合作。像是FMNR(Farmer Managed Natural Regeneration,由農民管理的自然再生農法)是推很久的工作,舉例在非洲一些地方看起來是不毛之地,但仔細觀察是有樹幹存活,帶農民用插枝或一些方法去讓土地重新生長,做久了土地會有綠意、水分、含碳,讓土壤肥沃。但這要配合政府政策,所有土地是國有化的,農民沒權使用和推行技術,所以我們會搭配政府政策的改變,政府也是合作對象之一。
另外在非洲,就像台灣早期的社會,鄉村裡面會有政府配搭的農業推廣員,這些是推新技術農法很重要的支持者。透過他們,在鄉村鄰里去推行比較事半功倍,推廣員可以跟政府做資源聯繫,當需要其他資材、水資源設施,大家可以一起來協助。農業推廣員是我們跟當地政府溝通的很重要協調者。
Q:氣候智慧型農業除了推廣農法之外,若要讓農業能夠永續發展,是不是還有其他不能忽略的工作?
A:台灣的角色是資助國,由當地展望會推行計畫,像在西非馬利,環境越來越乾旱,降雨越來越不規則,所以計畫分兩階段,FMNR先改善土壤肥力,接著開始推廣抗耐旱的種子。第二階段,強調生產鏈的連結,生產品出來要有銷售,讓他們生產與銷售能結合,農民才有足夠動力做下去。
我們曾經在印尼有吸取過經驗。印尼有很多小島栽種腰果,推動計劃的時候,發現很多小島是獨立的,而且小島資訊斷裂,不了解首都的需求和市場生態。透過互相參訪,看見其他先進的島、不同城市是如何定價、加工、包裝。
所以在印尼推腰果作物時,要讓小島上的人有更多資訊,包含知道加工生產方式、運輸方式,所以生產鏈建立起來後,產品可以賣去其他城市,也間接鼓勵當地農民,加工業、包裝業也會進來,婦女也有工作機會。
為了提升生產力,在社區內做儲蓄團體(saving groups),由農民自己組成小型10人團體。有點像台灣早期的標會,一起存的錢可以變公基金,讓弱勢的人可以申請。因為農業需要資材,開始投入時需要買種子、肥料,儲蓄團體幫助農民團體,資金動用能得到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