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臺灣看天下,跟從海外看天下,有什麼不同?
作者/詹子慧 中美洲海外服務志工
「從臺灣看天下,跟從尼國看天下有什麼不同?」
這是我剛抵達尼加拉瓜時,一個投身人道救援多年的前輩的提問。那時候,我還陷在使人陷入昏睡的熾熱、寄宿家庭餐餐沒有蔬菜的飲食、每個夜裡成群蚊蟲翅膀的拍打聲,以及對不熟悉環境懷抱戒心的的調適期裡。
對於這麼大的問題,在很認真地思考一天後,我回覆前輩,「今晚,我才得意終於可以把蚊帳佈置的又大又漂亮,卻發現同時也把一堆小蟲和自己圍在蚊帳裡。我想,可能在學會使用蚊帳前,我都還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吧!」
半正經的搪塞之後,我很認真的把這個問題放在心上。所以我開始讀當地新聞,想從他們的視角去看天下。但是,除了聽到較多臺灣鮮少聽聞的鄰近國家名字外,其他諸如國家政策、社會新聞、經濟討論、藝文活動等,好像和在臺灣的討論面向也沒什麼不同。也不忘詢問剛抵達的替代役男、駐外多年的援助專家同樣的問題,可是我一直沒有找到答案。
倒是,有個想法漸漸浮現。
我在當地服務的項目是為受援單位提供行銷與募款方案,一回,我和朋友爭論在當地募款的目標對象。我堅持,一個社會的歷程是從追求基本生存條件開始、再來是物質的滿足、最後到精神生活的渴望,此時也才有相對能力去給予。也因此,如果要募款,應該針對上層人士和當地的外國人,因為在這樣貧窮和習慣索取的國度,一般人不會有多餘的心力去給予。
然而,已在當地工作多年的朋友表示,他觀察到這裡的街頭和公車上,雖然常有自述家境辛苦而需要幫助的人,但也總有人欣然掏出零錢捐獻。他認為即便是低收入大眾也希望能夠給予,所以小額捐款在這個國家同樣可行。
對於朋友的建議我一直不以為然,直到隨著服務單位到購物中心擺攤義賣,看到當地大學生掏出身上所有的零錢、還有很多很多人勉力買下定價最低的手環表達支持,一天義賣所得竟然可達到臺幣 8000 元左右,我心裡的堅定開始動搖。
過了幾週後,我跟著一群家境也不特別好的當地大學生志工,涉入偏鄉的小學進行衛生宣導活動。前往學校的路上,因為剛下過雨、鄉間土路太過泥濘,車子無法再往前進,一群學生二話不說紛紛把車上所有的物資都扛在身上,邊說笑邊徒步走到原野中的學校,帶著孩子們學習洗手等衛生觀念、分送午餐、玩具和文具。
「給予比接受更美好,尤其是當你並不預期有所回報時。」(Dar es mejor que recibir más si lo haces sin esperar nada a cambio.)一位大學志工滿臉疲憊卻滿足地笑著對我說。
作為海外服務志工卻旁觀諸多自願給予的當地人,我對於所謂「給予」和「被給予」的角色不斷翻轉感到震撼,也反省有多少觀念和自以為是需要重新檢視。所以,對於前輩的提問,我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答案:
「我認為,從臺灣看天下,和從尼國看天下,其實沒什麼不同。」
如果同樣是帶著不信任的眼睛,看到的不管是臺灣職場的老闆,或是尼國街頭善意打招呼的遊民,都只會看到想找機會占便宜的壞心人。如果不願意打開心胸,不管遇到的是在臺灣的外國遊客、或是在尼國對亞洲臉孔好奇而前來攀談的路人,都不會想多花心力去認識對方。如果對於獲取新知沒有興趣,那麼不管聽人談論的是臺灣的 3D 列印產業,還是尼國源自西班牙統治時期的 El Güegüense 傳統舞蹈,都會覺得和我沒關係而發呆放空。
說到底,想要幫助別人時,其實真正幫助到的是自己。走得再遠,才發現舒適圈終究超乎想像。不管身旁的人是誰,還是得學習和自我好好相處;擁有的再多,仍舊得與本我的執著對話。倘若不願意改變視角和心態,即便真理就在身邊,也會恍若無視。想看到不同的天下,最終才發現,一切的變數還是源於自己的心。
那麼你呢?你所看到的天下,與我所看到的天下又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