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荷生是南機場在地人，自出生到成家立業至今已 52 年，擔任臺北市中正區忠勤里里長 18 年，大家耳熟能詳的「南機場」便位於忠勤里。根據 2016 年 3 月中正區戶政事務所統計，忠勤里有 6950 位里民，是臺北市弱勢族群比例最高的社區，超過 65 歲的長者達 1195 人 （17%），其中 66 位長者是獨居，社會局登記的中低、低收入戶達 328 戶，還有 500 多名身心障礙者、400 人以上的新移民。

簡言之，南機場，一個住商混合的都會型老舊國宅社區，老人多、中低收入戶多、新住民多。社區裡的忠義國小，高達 40％ 的學童來自弱勢、低收入、新住民弱勢家庭，高風險家庭占了 7 成。如此棘手的社區，方荷生里長面對了 18 年，一路碰撞，終於慢慢走出自己的一條路。

故事之初，要從方荷生的求學時代講起。

52 年前南機場國宅剛落成，方荷生一家是第一戶入住的家庭，對南機場有很深厚的情感。方荷生家中有 5 個兄弟，養育 5 個孩子生活很不容易，母親在他念國中時突然去世，芳齡不到 40，當時除了爸爸，許多鄰居主動照顧這一家人，雖然失去母親，但社區為這個家提供不少溫暖。

在方荷生的成長過程中，生活上的經濟壓力，慢慢磨練出他的生存能力。

「我沒有讀大學，高職而已。因為家裡沒錢，那時代沒錢哪可能讀書，國中畢業就出來工作了。送報、餐飲、外銷、養魚我都做過，做了很多種工作，所以現在我會辦社區廚房，也是當時在餐廳學的。」方荷生談起當年往事，日子辛苦，小小年紀嘗盡生活滋味。

為什麼幫？只因為「看到了」

故事開始，都是因為「看到了」。身為在南機場長大的孩子，方荷生發現幼時照顧自己的鄰居長輩一個個凋零老去，有如南機場的興衰──自日據時期開始興盛，民國 50、60 年代曾經是臺北市最現代化的集合住宅，民國 70 年代選舉蓬勃發展，各種勢力進駐，再加上南機場夜市開始營運後髒亂也跟著來，如今已淪為最弱勢的老舊社區。 也因此，方荷生動念成為忠勤里里長，希望再現社區鄰里彼此互相幫助、友善扶持的光景，並為社區裡的老人、低收入戶及身心障礙者謀取更好的照護與福利。

方荷生在南機場社區陸續提供獨居及弱勢長者送餐、取餐、共餐服務。送餐之餘，更主動關懷訪視獨居長輩在家的情形，並透過共餐，讓長輩走出家門，在社區交到朋友。

「你有沒有看過 70 歲的奶奶光著下半身跑出去？」方荷生淡淡的問到，接著說：「她不是失智，她是慌了。因為老公死掉，兒女要幫爸爸辦喪事，辦了 120 萬，挖到老人家身上沒錢，老人家慌了。一個 70 歲的奶奶光著下半身跑出去，你說看到會不會哭？」他接著說：「我桌子一拍，大罵：『把奶奶牽過來，天天在我這裡吃飯，中午、晚上都在這邊吃飯，我們的社工跟社區孩子陪她聊天，心開了，就好了！沒錢就沒錢嘛！孩子不顧我們來顧，里長會顧！』」

「奶奶現在每天都會來，拄著拐杖，不再走失了。她沒有失智，只是心慌。南機場就這種有的沒有的事特別多。如果不幫那個奶奶，她怎麼辦？走出去真的會被車撞死，如果被車撞死了，撞的那個人，又是一家子，對不對？那家人也可憐。」言情之間，我們的眼眶有些溼了。對於社區中的長輩，一家有一家的故事，然而這位鐵漢柔情的里長只說：「長輩的照顧就是陪伴，我願意在這裡做就是因為看到了。只有三個字，看到了。你不解決，他的問題怎麼辦？」

欠錢也不放棄，到處拚財源

南機場社區生態百樣，老弱婦孺病殘窮，每家每戶的問題盤根又錯節。問題要解套，需有打破框架的思維與勇氣。然而，臺灣社會福利礙於經費申請的框架限制，孩童、婦女、老人、身障、外籍移民等，雖同屬社會局處的業務，但分屬不同科室，上至中央下至地方多為垂直式作業，若要為不同類別族群申請資源，必須找上相應的公部門機關，導致社會福利工作者少有跨界合作的思考方式。

圖片來源：南機場樂活園地粉絲團

「看到太多孩子、長輩需要照顧，我小時候也是這樣苦過來。」方荷生因為深刻的同理，所以願意承擔，做久了，找到出路，做熟了，找出綜效。聽了里長許多故事，讓人非常好奇，他如何培養資源整合的能力？

方荷生輕描淡寫的說：「欠錢啊！如果你像我一樣常常在欠錢，你就會想辦法弄出來了。狗急會跳牆，人到絕望的時候，你就會想儘辦法找到資源，不是嗎？」這句話的背後，是方荷生為了社區，欠了銀行 500、600 萬，常常在跑銀行下午 3 點半關門，用的都是自己的帳戶。有了太太、孩子與里民們的支持，這位里長就這樣做了 18 年。

方荷生打趣說：「我常說這屆做完就不做了，看有沒有人要來接手，有人要接手就讓給他！所以每次我都是全中正區最晚去登記的里長。選舉時，很多人說：『里長我要出來跟你選！』我說歡迎歡迎，所以每次都最後去登記，傍晚區長就會打給我說：『胖子你可以來了，快 5 點要下班了。』」

方荷生解釋：「因為選舉罷免法規定，必須幾點前登記才能成為候選人嘛，而且要本人簽名，每次所有證件里幹事都幫我準備好，我只要去簽個名就好，我一到他們都好高興，說：『里長來了！我們都可以下班了！』還給我熱烈鼓掌哩。」

方荷生帶領的非行少年考取專業咖啡證照／圖片來源：法藍瓷想像計畫官網

方荷生擔任里長以來，陸續提供獨居及弱勢長者送餐、取餐、共餐服務，以及弱勢兒少國中小課輔班，將南機場社區裡荒廢成為垃圾場的將軍宅邸打造成適合老人、小孩學習與走動的「南機場樂活園地」。社會福利資源有限，方荷生也積極開發不同的財源，這 2 年，成功爭取到「KEEP WALKING 夢想資助計畫」與「法藍瓷想像計畫」的首獎肯定，讓社區的「捐贈物資」與「書屋咖啡非行少年免費教學教室」得以系統發展──

前者讓物資透過「南機場幸福三ㄕˊ銀行」，有效分配給需要的弱勢居民，學習自食其力，達到弱勢照顧、社區互助、自給自足的目標；後者讓社區弱勢孩子藉由「飛行少年的咖啡夢工廠」習得一技之長，並幫忙社區咖啡食堂運作，包含提供社區弱勢長輩共餐及推廣南機場歷史文化，讓老幼在社區一起生活，並且傳承文化與歷史。

有如社區裡的設計師，方荷生打破社福界慣有的垂直思考，跳脫框架積極找各種新的可能，並且將老弱婦孺的需求重新設計，打造了一個互助自助、有機共存的社區生活網絡。

因為里長方荷生，臺北市南機場，正在翻轉新生。

報名活動，了解更多方荷生里長的故事：【活動】10/13-17 銀浪新創力國際週（臺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