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士瑩專欄【阿北私會所】志工帶來的影響,不是自己說了算
編按:
NPOst 邀請資深國際 NGO 工作者褚士瑩阿北,每週六晚上隔空問診(大誤),回答關於非營利工作領域的問題。無論你是志工、NPO/NGO 工作者、捐款人、有志投身公益者,都可以來填表單問問題喔!褚阿北每週將抽出 1-3 個不等的問題來回答,現在就來舉手發問吧!
30 歲的志工 Cherline:
我去菲律賓從事協助蓋屋的志工工作,對於太歡樂正向的組織有說不出的奇怪,所以想請問你:
一個強調 pure love,沒有行前志工培訓、助人技巧培訓、任務後追蹤居民狀態的志工組織,你會如何建議(打臉)?我對志工可能對當地造成的負面影響很關注,希望能有多點討論,謝謝你!
褚阿北:
連止痛藥都有分治頭痛跟牙痛,志工也不會只有一種!
實際上,志工不是止痛藥,志工根本是草藥!
志工的世界像藥草那樣充滿了生物多樣性,有些眾人稱讚的好物換人吃或換了一個產地就毫無效果,有些混搭在一起的時候還會變得有毒。
一般大學生或是上班族比較常接觸的志工機會,其實比較接近我定義中的「體驗式志工」(volunteer),以不大需要技術性的勞力跟時間為主要付出,立即可以上陣,以滿足機構的長期需求,比如在醫院幫忙推輪椅、做樓層指引,或是到貧困地區、災區去協助造屋,或到面臨沙漠化的土地植樹,以及像學校山服社、幼幼社寒暑假去部落辦的營隊一樣,基本上都是填補一個 NGO 組織短期勞力缺口的快速方法。參與者透過短暫窺探一個與日常生活不同的非日常風景,做一些非平常的事,最大的回饋與滿足,或許是 20 歲夏天美好的成長回憶,也或許是滿足 70 歲時想到要多積功德以求善終的焦慮。
但是另一種所謂的「專業志工」(pro bono publico),就完全不同了,這個拉丁文的字面意義是「為了公眾之善」,定義就是為了公共利益,以不收取酬勞,或「低於行情價格」的收費方式來提供專業服務。
像是臺大法律系的法扶提供免費的法律諮詢;自殺防治專線的義務張老師;我那位在南臺灣的銀行擔任分行經理的朋友,固定到偏鄉學校教弱勢家庭孩子建立理財觀念;宜蘭南方澳的外籍漁工組成的漁業公會,直接到菲律賓、印尼去宣導漁工可以不經過仲介的「直接聘僱」服務。
但是,「體驗志工」跟「專業志工」之間的真正區別,時常不是服務內容的難易程度,而是像在辦公室裡做同一份工作的兩個人,一個人可能在做「差事」,另一個人卻在做「專業」──不同的心態,造就志工不同的高度。
我曾經說過一個美國理髮師朋友 Frank 的故事。他因為理髮收入有限,所以晚上到洗腎中心兼差當助理,當時他心裡很不爽,因為有通過資格考的護士們,跟他做一樣的事情,薪水卻是他的一倍,同工不同酬,因此他決定去念護校夜間部、取得護士資格。但他並未就此停止,他說服了洗腎中心的老闆,在郵輪上開世上第一家「海上洗腎中心」,因為很多洗腎患者很有錢,行動範圍卻被限制。喜歡旅遊的他,因次在 50 歲以後,搭郵輪完成旅遊世界的夢想,又能靠此維生,去洗腎的病人也非常感謝他。
一個洗腎中心的護士,是一份專業工作;但當一個護士發揮創意後,做了一件從來沒人做過的事,帶來了公眾的善,因為全世界只有他能夠用專業提供這項服務,給原本不能旅行的病人。在這樣的定義下,Frank 雖然收費,但是當然是 pro bono,是創造「公眾之善」的「有給制專業志工」。以草藥來說,Frank 就是名貴的天山雪蓮了。
所以你看到的歡樂造屋,雖然我不知道組織的細節,但確實很有可能是為了組織的長期社區營造發展,專門分割出來作為體驗式志工的元素,但是事前的環境影響,社會影響,或是其他的後續配套,則是由專業志工,或是專業人員來進行的,只是沒有呈現在體驗式志工面前而已。
不過我也要聲明,到災區蓋房子,有像「汗得學社」手工協力造屋這種講求慎重、專業的,也聽過有組織每天晚上必須聘請當地工人把白天志工亂七八糟的「成果」拆掉重蓋,隔天才能繼續讓志工來「體驗」的。所以造屋是否符合「公眾之善」,並不是志工自己說了就算的事,就像最終決定草藥到底有沒有效的,不是醫生,而是病人。